云东孟没有回答服务生的问题,礼貌地喊来了老板,“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咱们方才的谈话,这位服务生是之前和你我一起交谈的那位吗?”
旅店老板正在给客人制作饭食。他拿着灌到一半的香肠就急匆匆地赶了出来,结果迎接他的,却是客人如此弱智的问题。
老板勃然大怒,“你是不是酒喝坏了你的脑子?整个旅店就只有我和欧文,不是他还有谁。如果你今天想要找人戏耍着玩,那我觉得你是想尝尝我的拳头!”
云东孟放低了声音,又重复问了一遍,“他真的是刚才那个服务生吗?”
这次不知道为何,老板突然之间态度变好了许多,他恍惚了一下,突然开始剧烈眨眼,而后恢复了正常状态神情,“他就是刚才那个服务生,名牌不变,特征不变,旅店里的服务生一直是他。”
“但.......你问这个干什么?”
旅店老板甩了下头,清醒了过来。他努力用那只奇怪无比的疙瘩鼻子摆弄出一副高高在上的蔑视神态,却总因为鼻尖太弯而失败,只好用语气来弥补神情上的不足,便咄咄逼人地问道:“你是不是怪物?我看你就是传说当中的怪物。怎么,盯上了服务生是想要吃掉他?天呐,看我发现了什么,别人身上都有贴纸,而你却没有,你竟然就这么和我说了大半天话,你果然是怪物。”
云东孟用手摸了摸下巴。老板的这段话有点奇怪,抑扬顿挫宛如连珠炮的一串话,从头到尾就只有一个意思:“无论如何,你都得是怪物。”
他只是急切地想定义或者让人变成怪物,却不见老板对于怪物的害怕。
小镇镇民对于“怪物”有着独特的抵御能力?又或者是镇长对于抓住怪物有高额悬赏,让镇民眼馋?再或者是........这位口口声声说自己根本不清楚明信片的老板,也身在这场“怪物”游戏之中。
旅店老板哪里会去管云东孟想什么,他伸手便去抓人,一副势在必得的表情,却在攥拳的那一刻,只感觉到了自己的手中只余下空气。
另外一只手里的香肠被这一下甩到了墙面上,粉红色的肉糊糊从肠皮里被挤了出来,溅在了旅店略微泛黄的墙纸上。
乍一看,倒像是旅店老板在上演什么惊悚恐怖片。
云东孟轻松地躲到了一旁去,他反问道:“你难道不清楚我的贴纸在哪里?”
放在云东孟口袋中的蠕虫卡牌瞬间变烫了起来,仿佛在呼应着关于“贴纸”的问句。
老板又浮现出了迷糊神情。他脸上的暴怒还未完全散去,和迷茫掺杂在一起竟然有些好笑。
云东孟真的笑出了声。
但脾气暴躁的老板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脸上的神情和不断转动的眼睛表示,他还在想贴纸可能会出现的地方。
过了几分钟,老板才摇晃着那只奇怪的鼻子回答道:“可能在房间里。你们应该都在房间里才对。”
这句过分小心的话似乎很违心,话音刚落,原本平静的旅店老板又暴躁了起来。他在原地大喊大叫,不清楚在发泄着什么,甩着他手里的香肠,直至把这处小小的楼梯间全部折腾成香肠腊肉制造现场为止。
而服务生并不敢进来,躲藏在大堂的门框后面,瑟瑟发抖地看着老板发怒。
再外面,那些等待上菜的客人也是一脸的淡定,仿佛老板并没有在发疯,而是在表演现场雕花一般。
服务生相当熟练地出声解释:“老板并不是怪物,他只是脾气比较暴躁。据说是年轻时候被人一刀扎在了头上的缘故。客人您无需担心,这都是常有的事情,马上就好。”
云东梦指向自己,“你认识我?”
服务生笑了起来,“客人您说笑了,早上您还来问我说您房间多了一张明信片。可惜我和老板都看不到,您之后别拿我们开玩笑了。”
旅店老板发泄完毕之后眼睛红的吓人,像是马上就会滴答血下来。他用这双可怖的眼睛死死盯着云东梦,“你的贴纸在哪里?”
服务生也看了过来,他直起身子,咽了口口水,“客人,您没有贴纸吗?”
云东梦没回答,转身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而背后就是亦步亦趋的旅店老板和服务生。
他们紧跟着前进的人,脸上的表情恐惧,却又带着点跃跃欲试的兴奋,脸颊上垂下来的肉不断抖动着,仿佛下一秒就要直接拿着刀冲过去一样。
而前方的云东梦再次感知到了那个“怪物的恶意”,细微的负面情绪笼罩在他后背上。源源不断的负面情绪给了他一种错觉,身后跟着他的两个人并非是旅店的员工,而是两个足足高达一米八的直立蠕虫。他们的末端处捆绑上两条人腿,从大腿根处断开。断裂面十分新鲜,还在往外渗血。
这些蠕虫正是依靠不知从哪里得来的人腿而移动的。
实际上,这样的景物足够任何一个无意进入此地的猎人发疯了。但,谁叫来的是云东梦。
他不仅没有被负面情绪影响,甚至还故意减慢了步伐,观察这一透过污染才能看到的景象。并且尝试用光脑再现了一下场景,给科研院那帮人发了过去,让他们去思考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跟着他的两个蠕虫忽然停下了脚步。其中一个来回甩着头上的黑色触端,服务员的声音响在了走廊里了,“客人,这里不就是您的房间了吗?您还往前走什么。”
云东梦淡定地从前方的高脚花几上抓了一把,他摊开空无一物的手掌,问道:“我手心里有什么?”
缠绕在他身上的那些负面情绪,被全部捏在了手掌处。对面的两个人也因此恢复了正常人的外貌。
老板不可置信地看着云东梦的手心,“你竟然真的有贴纸?”
服务生则是松了一口气,“客人,您赶紧把贴纸贴好吧,不要再随便乱放了。这两天镇子上查得紧,您可千万小心。”
云东梦又再次把手合上,依然没有回答两个人的问题,“我中午就吃小羊排了,要新鲜的,出锅之前浇上一点柠檬汁。除了送午餐之外,不要来打扰我。”
旅店老板哼了一声,气冲冲地走了。临走之前还拽了一把服务生,直接把人给拽了个大马趴,踉跄两下摔在了地上。
他小弟如此不中用,老板的脾气更加暴躁,一边下楼,一边自言自语着,说一定要给人一个颜色看看。
服务生则是满面通红,不太好意思地擦掉了地板上的血迹,保证会让餐点暗示送到。说罢,服务生也下去了。
一时间,二楼空空荡荡,仿佛只剩下5号门前的云东梦,和他本该空无一物的手心中的卡牌。
这张牌同样的姓名是月亮蠕虫,也同样缺了一半,除了姓名之外其他信息一个没写。
云东梦把兜里面一直在发烫那半张拿了出来,两张一融合,新的“月亮蠕虫”的卡牌上又多点亮了一行信息:被寄生的伥会逐渐被蠕虫啃食,直至被吃完,蠕虫彻底替代这个伥为止。而唯一想要暂停这个方法的人,只有找到其他的伥,让蠕虫去寄生别人,才可以有活路。
只不过,他的确没有发现贴纸在哪里。
所以刚才的时候,云东梦大胆猜测了一下,贴纸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结果真的让他猜对的了。
这哪里是什么贴纸,这分明是来自时间裂隙的污染。
进来的猎人需要贴上贴纸和时间裂隙玩游戏,可根本道理是,贴纸是时间裂隙的,凑出这么多人来一起玩一个“寻找怪物”的游戏也是时间裂隙的。
或许猎人可能真的会寻找到怪物,但是时间裂隙肯定不会输。因为它就是“整个游戏的最终解释权所有者”。
包括怪物和正常人类的定义。
贴上贴纸等于让污染笼罩自身,也因此能被时间裂隙里的其他人认为同类。游戏限定的四十八小时正好是污染完全身的时候。等到游戏结束彻底被时间裂隙吸收,要么变成蠕动着的蠕虫燃料,要么变成下一个伥,继续寻找替死鬼。可以说百死无生之局。
大量负面情绪自觉在云东梦肩头凝聚成了一块小小的贴纸。贴纸里自带的那枚虫卵已经被卡牌所吸收,他现在可以完全不用在考虑能不能回答别人问题这点了。
一楼一阵嘈杂,云东梦下楼一看,原来是老板叫来了镇上的警长,说他的旅店当中有人捣乱。警长不走心地安抚着旅店老板,甚至相当无理地说:“为什么只在你家店里捣乱?在别家却风平浪静。”
整个场面怪异极了,心不在焉的警长和满脸怒火的老板。任谁看了都知道,老板的怒意不仅不会被消除,反而会越来越激烈。
云东梦走下楼梯,还没有来得及解释情况。那位专门请来的警长一看到云东孟就给了他一个拥抱,激动万分地喊道:“你是芭乐·马丁内兹?老马丁还活着吗?”
马丁内兹?老马丁?
这些人云东梦一个都不认得,但是他这个假身份,似乎成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