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版主网 > 其他小说 > 黑月光她不按剧本出牌 > 第 39 章 除魔卫道
    山林秋意深浓,树枝枯瘦,黄叶落了一地。

    吴氏脚步急沓,踩在那脆生生的干叶子和断裂的树枝小尖儿上,竟是一点声音也没发出。

    她身上的妖气越来越重,仿佛回归到了巢穴,本性便跟着释脱出来。这妖气传得极快,黏在山风里盘旋漫开,子桑饮玉直觉,这更像是传递着一类回归的信息,招引着什么。

    同类么?

    子桑饮玉施放藏形术躲在树影间跳动,从高处追着她的行踪,一路深入,忽然只觉脚下一阵狂风刮过。

    沉重的闷响敲击大地,黑色的巨影接近时,地面仿佛都因重踏而产生了晃荡。

    黑熊停在吴氏跟前,庞大的身躯饶是趴下,几乎也与吴氏齐高。

    熊本是有凶性的野兽类,此刻黑熊在吴氏身前趴卧着,竟是温驯,安静的一声都不叫,黑乌溜秋的眼睛殷切地望着吴氏,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子桑饮玉听见吴氏轻轻喊它——“吴哥”

    虽是追来时便做过这般预料,但她此刻看向黑熊的目光还是不自觉地深了深。

    黑熊的前爪上,还挂着一只蓝布包袱。

    吴氏微微张口,精元从腹中逼出,深黄色的浅光中一颗圆珠自她口中缓缓飞到黑熊嘴边。黑熊张口轻衔,吸收着暂时流入体内的精元之力,它渐渐有了要化成人形的趋势。

    子桑饮玉却在这趋势中隐约看见一个男人的赤身裸体,她一惊,尾巴蒙住双眼,顿了顿,又将尾巴移开,跳下树去。

    察觉到有外人突然出现,吴氏与黑熊的动作皆是立刻停下,精元迅速回到吴氏体内。黑熊后背弓起,警戒地露出狰狞凶相。

    “是你?”吴氏定定地看着子桑饮玉。

    这个姑娘什么时候追来的?她完全没有察觉!还以为她只是普通的人类姑娘!

    “吴夫人,”子桑饮玉看着她,又看了看黑熊,了当地喊出来,“吴大哥。”

    黑熊的爪子在泥地上刨了一个深坑,黑黢黢的眼睛锁着她。

    吴氏道:“你从什么时候跟踪我的?”

    “从昨日。”

    肃风穿林,忽然打落了一节断枝。

    咔嚓——

    “夫人,你放进水缸中的血是什么?”

    山林似乎骤然缩小,局促在这对峙的方寸内。

    吴氏不再像那个慈爱柔弱的妇人,身上狠辣的杀意突然散发出来。

    “不要你管,既然你都知道了……”话音未落,她猛然趋身,手上露出尖锐的长爪扑过来。

    子桑饮玉蹙眉,伏轶经轻吐,金色的咒文汇含灵光,吴氏的妖气撞上,立刻被击退三尺。

    灵咒飞击而出,她毕竟是潜修多年的诸尾,清逸超绝的灵力不同于吴氏这种寻常的山精野怪,哪怕黑熊想要扑上来帮忙,身躯再庞大,在伏轶经的咒文前比及能够化形的吴氏更是不堪一击。

    黑熊不知深浅地撞上来,反而自己受了伤,气力忽然弱下去一截,庞大的身躯踉跄着往后倒。

    方才那一撞,子桑饮玉才骤然察觉,这只黑熊虽有灵智,妖力却不知去了哪,与普通的山熊毫无分别。

    吴氏扶住受伤的黑熊,“吴哥,你先走!”

    “快走,快离开!天儿还等着你回去。”

    吴氏上来拖住子桑饮玉,黑熊退了两步,顿了顿然后转身,匆匆地拖着伤躯逃离。

    不多时,吴氏嘴边见红,她跌在地上,恨恨地望着子桑饮玉,起身想要再挣扎,却忽然见一只魔息所化的饕餮出现。

    饕餮面露凶光,守在子桑饮玉身后,越过白色背影恶狠狠地盯着她。虎齿犹如炼狱的寒刃,仿佛她再上前逾越一下,就要将她撕裂咬碎。

    吴氏倏然被这种强大的魔氛镇住。

    玄裳沉默地停到子桑饮玉身边。

    子桑饮玉侧头问她:“查到什么了吗?”

    玄裳点头,说道:“先问你的情况。”

    子桑饮玉看了看吴氏,声气沉静,“夫人,义邬的瘟病是否与你有关?”

    “和我有什么干系?都是他们活该!”吴氏站起身子,咬牙切齿。

    “那你在大家水缸中加的血,是什么?”

    子桑饮玉问了两次这个问题,第二次问出口,她发觉吴氏面色虽然仍极凶狠,眼眶却不自觉地红了起来。像她往日对儿子病情的心疼,哀苦,似乎又在眼底稍纵即逝。

    玄裳稍稍一怔,凤眸眯了眯,随之质问:“你不是很爱你儿子么?为什么要害他?”

    她向子桑饮玉解释,“我去查过,所有患瘟病的人家近日来没换过的水缸中都有浅淡的血腥味。”

    来时还正自在想血从何来。

    如今疑惑反倒不攻自破,将一切联系起来了。

    “难道你们以为是我害的天儿?”吴氏霍然像被蒙上了最不愿受的冤屈。

    “我和吴哥一心一意都为了天儿,怎么可能害他!”

    玄裳声音冷漠,提醒她:“你是妖。”

    子桑饮玉询问的稍加温和,“飞天小公子怎么成了二位的孩子?”

    她的问题,令吴氏恍然间又想起了那个冬天。

    婴儿的啼哭声仿佛犹在耳边。

    她与吴哥都是这山林中初化成形的熊妖,那年飞天被人丢弃在深山里,吴哥化成了人形,她却还是一只尚欠两年修为的黑熊。

    襁褓中的婴儿举起幼小手掌,眼睛弯得像新月,抱在他们身上就不肯放手。

    他趴在熊背上,埋进软和的毛里睡觉,撒娇打滚,像只黏糊糊的牛皮糖,喝熊奶的时候会咯吱咯吱地笑,后来吴哥带他去人间,回来的时候咿呀咿呀的嘴里就学会了叫“爹”和“娘”。

    两只熊妖全部的爱都给了这只上天送到他们眼前的礼物。

    本以为一家人可以在人间幸福地生活下去,让他们陪着这个孩子平安长大,看他娶妻生子。没想到他染上了瘟热,城里一个大夫也不愿意施手相救。

    苦苦求医无果,人人都怕,说是会传染,既然如此,他们还不如就让它传染给更多人。

    “我们的儿子他不愿意救,那知府的儿子呢?等整座城都患上瘟病,难道他们还能袖手旁观吗?我要是不逼他们,谁会想办法治我儿子的病!”吴氏愈发激动,往日压抑的委屈与愤怒似乎在这一刻间重演爆发。

    后来尝试了多种办法,终于发现原来飞天的血液会传播这种瘟病。

    透过她的眼睛,子桑饮玉仿佛看见了多日前吴家门口的大夫们一次次挥手摇头,怒骂“救不了”、“没救了”的画面。和她的恨意。

    子桑饮玉一时失了声。

    一切爆发之后,骤然平息。吴氏道:“现在好了,天儿也许很快就有救了,他有救了……”哀哀的低声,又像以往那个孤立无助的妇人。

    可事到如今,谁又能保证这病真有被救治的法子呢?大夫至今没有落下结果,飞天真的有救吗……?

    吴氏的泪水夺眶而出,在脸上肆意纵横。

    “天儿没死不是奇迹,是吴哥把自己的精元给了他。他现在有一口气可以多撑些日子,可病治不了,精元总有一天会耗尽,他还是会死的……飞天,我的飞天……”

    子桑饮玉闭了闭眼,沉默半晌,问她:“要是治不好飞天的病,难道你打算让整个义邬城都陪葬吗?”

    “怎么可能治不好!我…我没想到,怎么可能真的治不好呢……?”吴氏神色终于慌张起来,语无伦次,“我不知道,大夫是真的没有办法……不,不是的,他们一定有办法,他们现在已经很着急了,再逼一逼,很快就会有治病的法子了!”

    她的慌乱之中,曾经也有一闪而过的懊悔。

    她没想过事到如今,会发展到不断有人病死。

    可子桑饮玉也明白,她做过一次,就再也收不了手了,只会越来越得寸进尺,步步相逼,直到大夫们能够治好这场病,就像站上了一条不归的悬崖。

    飞天的病情不断逼迫她去罔顾更多人的性命。

    子桑饮玉忽然怒声道:“要是飞天知道了,他真的希望你们这样救他吗?”

    提到儿子,吴氏倏然警惕,“你们想怎么样?不许你们告诉飞天!”

    “你不能再害人了。”但不管是义邬城内,还是人间,任何判决不该由她来做。子桑饮玉道:“跟我回去。”

    府衙一心在搜查的瘟病如何传播应该大白于天下。

    吴氏忽然往后退,妖力猛然提起来,反抗她道:“我不要!我不要,我儿子还没得救。”

    知道她逃不了,子桑饮玉轻叹一声,正想再说句什么,“吴夫人……”

    话音尚未落地,山林中的一声咆哮响声震天,痛苦地撞击过来,风中的树叶簌簌摇动。

    “吴哥!”熟悉的声音,吴氏怎会听不出?她惊呼一声,向那吼声传来的方向慌张奔去。

    饕餮上前,想要捉住她,却被子桑饮玉拦住。

    耳边所闻的声源似乎含了巨大痛楚,令她都为之一震,她看一眼玄裳,商量道:“我们跟上去。”

    玄裳道:“好。”

    她拦住的饕餮不知何时趴俯下来,趁她说话,小狗似的用脑袋在她掌心蹭来蹭去。子桑饮玉感觉掌心微痒,回过头才发现这只凶兽怪异的撒娇举动。她一怔,将手收回来。

    “玄裳大人!”她轻嗔提醒。

    玄裳愣了愣,这绝非她的刻意作为,连自己都不知不觉。她莫名中将魔息收回,饕餮随之消失。

    凋零的槐树下,黑熊一动不动地呆站,身体高高仰起,保持着两爪朝天往前扑的姿势已经许久。

    嘀嘀…嗒嗒…嘀嘀嗒嗒……

    一柄黑铁剑捏在飞天手中。

    他在这里已经匍匐了很久,提醒吊胆,全神贯注,终于看见了渔夫口中所说的熊妖。

    此刻,与他正面相逢的熊妖,被他灌入全力的剑刺穿了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