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见不着旁人的气息,也分辨不出旁人是否在撒谎了?
并不是因为她到了河道才发生的这种异常,在扶风榭,还在城里时,她眼里的世界,便已经不同以往了。
今日的她,与昨日的她,有甚么区别么?
关月聆回想今日来到河道之前,自己做过的事情。
盥洗用的水是耳房烧的,跟往常那般是海棠送过来的,今日的朝食,亦是如往常那般厨房送过来的,她出门前见着的奴婢,亦是往常那些奴婢,坐的马车还是往常的那一驾,车夫也没换,三哥送的两名护卫亦就在身边。
关月聆低头,看着自己穿的皮靴。
穿着的衣物是往日曾穿过的,珠钗头饰,亦是往常戴过的,唯一不同的便是……
关月聆的视线落到了右手尾指上。
她今日戴的环戒,是如瑾哥哥昨日送的。
她没有戴往常戴在手上的那枚银色环戒,这,便是原因么?
关月聆急需查明自己这些年受的这般苦,是不是因为那枚银色环戒的原因,匆匆问了几位村民后,便打道回府了。
“女郎,发生了何事?”海棠见关月聆脸色不对,追问。
关月聆摇头,急忙回到了扶风榭,找出那个匣子,打开,看到了放置在匣子里的那枚银环戒。
“女郎?”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关月聆咬咬唇,将尾指上那枚红玉环戒取了下来,再拿起了那枚银环戒,闭了闭眼,将那银环戒重新戴了上去。
睁开眼,看着一脸忧虑之色的海棠:“女郎,您到底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般难看?”
她看见了。
她有看见了海棠身后,那冒出来的气息,那么多年来,她已经惯常视若无睹的气息。
“哈!”关月聆发出了一声怪叫。
这么多年来,自己以为的天赋异禀,原来,竟是这枚小小的银环戒引起的?
自己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就只是因为这枚小小的银环戒?
阿娘啊阿娘,您怎么能送这么一枚害人的环戒给女儿呢?
关月聆想笑,笑不出,想哭,也哭不出来,神色讷讷的,一下坐在了梳妆台前。
“女郎,您今日,到底是怎么了?”海棠看关月聆异常,不住地问:“是身子不舒服?我去云草堂叫贺医师给您看看?”
海棠才要转身,却被关月聆一下抓住了手腕:“女郎?”
“我,我没事,你先让我,想一想。”
海棠狐疑,点点头,看着关月聆将尾指上的银环戒取了下来,又放到了匣子里,而后一下啪地合上了匣子,想了想,又打开了匣子,小心翼翼地拿出了那枚银环戒,叫海棠叫了玉姨进来。
“玉姨,你还记得,阿娘是从哪儿寻来的这枚银环戒送我的么?”
“我看看。”玉姨拿过了那枚银环戒,仔细看了看,摇头,“我不记得夫人有送这么一没银环戒给您了。”
“不是阿娘送我的?”关月聆吃惊。
“对,夫人送你们姊妹首饰,一般都是过我手的,我记得,夫人确实没送过这种环戒。”
不是阿娘送的?她还当是阿娘送的戴了这么多年。
那会是谁送的?
“你不如问问三郎君。你的事,除了我跟海棠,就他最清楚了。”
三哥会知道这枚环戒的来历么?
关月聆疑惑。
此时,大理寺,关亦笙正与白寺卿商讨着下饵引蛇出洞的计策。
那条蛇,自然便是玄夜了。
关亦笙早便想逮住那玄夜的,放饵计策亦筹谋了多时,若不是后来霍府来报见着了玄夜的踪迹,又发派人手在玄夜失踪的处所大张旗鼓查了许久,亦不会拖了如此长的时日。
“你确定,玄夜会上钩么?”
“那饵我们在两个月前便放出去了,并且在饵食周边安排了不下一百名精英,只要玄夜按捺不住出手了,我们必定会有收获。”关亦笙颇有自信道。
“可那霍家五郎不是说,玄夜受了伤。”
“便是受伤,那亦是快一个月前的事了,我不信玄夜既能杀了宋贤,便会轻易放过宋沐城。”
关亦笙放出去的饵,便是宋沐城。
玄夜才斩杀了宋沐城的父亲宋贤,而关亦笙久久无法逮着玄夜,想要设饵的时候,便想到了要利用宋沐城——制造宋沐城逃狱的假象,让他逃脱在大理寺之外,再假传大理寺逮不着人的消息,明知宋沐城有罪的玄夜,必定会露面伺机动手。
而他们布置在“逃狱成功”的宋沐城身边的大理寺精英,随时将一切风吹草动传给大理寺,只要玄夜动手,他们也会第一时间掌握动向。
将宋沐城放出去的时候,关亦笙便没有想过这事会速战速决。
以玄夜的戒心跟警惕,势必会慢慢查探清楚才会动手。
而恰好,关亦笙亦有足够的耐心,跟玄夜耍这套请君入瓮的计谋。
他足足等了两个月,还有耐性继续等下去。
他就不信,像这等嫉恶如仇之人,杀了宋贤,会放过宋沐城这一尾漏网之鱼。
若是玄夜选在年前动手,那自是好的,他逮住了玄夜便是在年前立下了大功,但若是年后才动手,那亦不坏。
新年伊始他破获了玄夜这般大案,亦是一年最好的开端。
究竟如何,全看玄夜如何选择。
而关亦笙,并没有等多久。
这一日入夜不久,还未下值,便有皂吏骑快马急急而至:“少卿大人,玄夜杀到了宋沐城的藏身之处,我等已经将他围困起来,还请少卿大人尽快带人相援。”
“走!”早随手戒备着的关亦笙带着姜司直等另外五十余皂吏,快马加鞭赶到了城南一处民居,远远地,他便见到了武装精良的一百名皂吏围困其中的红衣面具的郎君。
玄夜!
这是他第一次,能与这位玄夜面对面的对峙。
关亦笙一马当先地疾驰到皂吏包围圈外面,大喊一声:“玄夜!”
锦色红袍,衣袂飘飘的玄夜随着大喊,视线落到了关亦笙身上。
关亦笙从马上飞奔而下,站在了十仗之外,看着那戴着银色面具的郎君:“玄夜,你若乖乖束手就擒,我倒是能替你想想死路之外的抉择!”
玄夜冷哼一声,“你们以为,我是怕了你们么?我只是选择优先斩杀目标,费了些许时间罢了。”
关亦笙见到了倒在玄夜身边,已然没了气息的宋沐城,心中一凛。
“你以为,今日这情势,你还能以一敌百么?”
“呵!”
玄夜凌空而起,仗剑冲向了围在他左侧的一圈皂吏,刀光剑影中,那原本的包围圈竟是乱了阵脚,不时有皂吏的惨叫响起,并有被掀飞的皂吏摔倒在地闷哼。
而那玄夜顷刻破围而出后,径直朝关亦笙杀了过来。
关亦笙提剑,两个回合后,眼见那玄夜手中之剑冲自己喉咙刺来,关亦笙惊出了一身冷汗,却在一声惊呼中,身子被人拉开,那护下自己之人便与玄夜对峙上了。
“如瑾!”
此时出现救便关亦笙的,正是忽然冒出来的文无叙。
两人执剑相对,一旁的埋伏的弓箭手欲击玄夜,却怕误伤了文无叙,而身边的皂吏亦是如此。
眼见两人厮打着,朝屋檐而上,并没入了民巷里。
“赶紧给我追!”关亦笙话音刚落,便有三道身影出现,在皂吏动作之前,便追上了文无叙与玄夜。
“文四郎,便让我来助你一臂之力,可好?”
眼看远离的大理寺诸人,文无叙才与玄夜交换了一个眼神,意会之下才要分开,却听得一声冷笑从身后传来。
这声音,是霍哲!
文无叙尚未回头,那霍哲身边的甲一,甲二便跃了过来,一左一后钳制住了玄夜,而霍哲,亦跃到了右边,将玄夜再度围困起来。
文无叙执剑的手一紧,亦瞥见了玄夜眼里一闪而过的精光。
“玄夜,今日,我看你还往哪里逃?”
霍哲笑着甩出了几枚棋子,被玄夜一一避过,而那甲一,甲二亦顺势而上,与玄夜过了几招后,那甲一甲二的神情却显露出了疑惑,动作有了半瞬的迟疑。
便是这半瞬的迟疑,让玄夜逮住了机会,他揪空档一剑刺穿了左边甲二的心口,而后从文无叙头顶掠过后,飞快地在巷上墙沿飞奔而去。
而眼见甲二倒下的甲一,竟是停滞了动作,呆呆地看着躺倒在血泊中的甲二。
仅仅片刻,霍哲便由大笑变成了大怒,他看着大理寺皂吏追捕玄夜而去,回头气愤质问:“方才,为何犹豫?”
文无叙原本转身欲走的,听霍哲这一问,身形一僵。
甲一看着甲二断了气,才道:“方才那人,不是玄夜!”
“你说什么?”霍哲恨极,手中的黑子对准了甲一胸口。
“若他也是玄夜,那便跟我们先前在霍府遇见的玄夜,并非同一人。”甲一蹲下去,将甲二睁开的眼睛阖了上去,“今夜遇见的玄夜,明显比上一次的那位玄夜武艺高出几个段位,方才我们迟疑,会露了破绽,便是因为发现了这一点。”
“你是说,有两名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