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关月聆与文无叙的亲事过了三书定下后,关月聆才算有空追查岑纤纤的案子。
根据岑夫人所说,当年岑纤纤出事,最后见着她的人,是方二娘,她首先便想去寻方二娘问问当年的具体情况。
等出了门,关月聆又想起了当时那位史五爷曾经说过要找京兆府的人帮忙彻查此事,不知道京兆府的人有没有卖这个人情,亦不知道这些日子他们有没有查到一些线索,于是又改道去了京兆府。
而李少尹听闻此事后,纳闷:“史五爷?哪位史五爷?”
“以前在都水台任职的史大人家的五郎君,据说现在调到太府做寺监的史家?”这是岑夫人给的情报,莫非不对?
“我未听闻这位史五爷有托京兆府调查此事啊?”李少尹奇怪,“京兆府查办的案件,怎能由一个外人指派呢?”
“我以为这位史五爷跟你们京兆尹有交情呗!”跟李少尹混熟了,关月聆说话亦随和起来,“他亲口说要京兆尹大人追查岑纤纤下落的。”
“若是京兆尹大人的好友所托之事,我当然是不清楚了。”李少尹摇头。
“那,最近也没有捕吏在追查岑纤纤的案件么?”
李少尹再度摇头,“不若我带你去见京兆尹大人,亲自问问是怎么回事?”
“也好。”
等京兆尹听闻此事,亦吃惊:“史五爷?那位史思晁么?”
“果然你真认识那位史五爷?”
“便是在官场交际时,见过几面而已。”京兆尹点头,“但他这些日子并没有来找我,我更不知道这岑纤纤失踪一案。”
那史思晁,在岑夫人面前夸下海口,原来只是随口一说而已啊!
关月聆不解。
莫非是在岑夫人跟前怕落了面子才这么说的,扯了虎皮做势,那他到底有没有为岑夫人追查岑纤纤的下落呢?
当日他明明说得很笃定的。
想起当时史思晁的态度,关月聆狐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先按下不提,先去找方家女郎。
她答应了岑夫人,自是要去找岑纤纤的,至于史思晁找不找,便是这位史五郎自个儿的事了,她管不着。
等根据岑夫人给的线索找到方家,才知道那方二娘早已经嫁人了,而夫君,还真是巧了,竟然是吏部刘侍郎家大郎君刘暮风。
毗庐寺中死去的刘暮清的大哥。
关月聆找到刘府的时候,见着刘惜婷,彼此都笑了。
“四娘,是你啊,你来我家是因何事?”
听说关月聆要寻自家的大嫂,刘惜婷马上将关月聆主仆带去了后院,见到了方二娘。
而方二娘此时已近十九,说起岑纤纤的事,面色愧疚。
“是我不好,当年,我若更警惕一些,跟着纤纤到河道对面一起捡那遗落的纸鹞,那纤纤便不会出事!”
方二娘将那日发生的事陈述了一遍。
当日岑纤纤与她们一道坐马车到了郊外,便在城外河道上赏花嬉戏,从出城门到放纸鹞这段时辰,岑纤纤均没有出事,亦未见可疑的人接触岑纤纤。
“想来,事情变得糟糕,应是在纤纤去捡纸鸢那时候开始的。”
落到了河对岸,那方二娘子看着纤纤到河对岸去捡拾纸鸢的,见她跟一位郎君相谈甚欢,方二娘子以为碰见了熟人,并没有在意,等再去望河对岸的时候,不见了纤纤的人影儿,也不甚紧张,毕竟,当时郊外那么多京城里的女郎、郎君,要是遇见了熟人,停下来相聊片刻,亦不奇怪,而他们要动身回城里了,四处找不着纤纤,方才知道出事了。
“我曾经怀疑过,我见着的跟纤纤谈话的那位郎君,或许便是拐走纤纤的拍花子,可他们一直未能找到人。”
他们,自是说当时方家与刘家的护卫,还有京兆府与右辅辖区的捕吏。
岑纤纤在失踪前,曾经见过一位郎君,这倒是意外的线索。
“你还认得那位郎君的模样么?”
“隔着河道,有点远,我看不太清楚,而且也便见着个侧脸。”方二娘回忆了一番,不太确定地说。
“刘三娘子,有笔墨么?”关月聆问刘惜婷。
“当年,那些捕吏亦叫了画师绘下了那位郎君的样貌,可却依然找不着人。”方二娘甚是怀疑再度画下那位郎君的模样是否有用。
“那你便再描述一次,或许,这一次跟上一次,会有所不同呢?”
关月聆说着,在等刘惜婷拿来笔墨的当儿,又问了一些当年岑纤纤的事,随后画下了那位郎君的侧脸后,才作罢。
关月聆问那方二娘自己绘得像不像,但那方二娘看着画好的侧脸,摇头:“我是当真记不清楚,当时那位郎君是不是便长这幅模样了。”
关月聆无奈。
根据方二娘提供的当年与纤纤要好的手帕交,又走访了刘家女郎后,一无所获地回到了关府。
才进扶风榭,那海棠便大大地舒了口气。
“有这么累么?”
“不是累,女郎,是总算可以安心了。”海棠瞟了关月聆一眼,“您怕是忘了,先前您查案子差点出事那回了。”
关月聆想到了霍哲,心里亦有余悸涌起。
“如今奴陪女郎出门查案,都是担心得很呐,就怕一个不小心就出事。”海棠说道,“女郎您为何还要查案子呢?凶险不说,还随时被人恐吓,先前您说要挣些银两,奴也就不说了,但现在,您已经有稳定的出息,不说大富大贵,像寻常女郎那般安安分分过日子的银两是有了,如今还成待嫁之身,您不若查完这件案子,便不要再查了吧?”
“你忘了,我收了如瑾哥哥银子,还签了契书,将来一年便是要查案的。”
“那还不简单么?文四郎君是您未来夫君,您跟他一提,他还能不依你么?”
“可我答应如瑾哥哥的时候是以继续查案为前提的。现在才没多久呢,就说不查了,我做人岂不是很没原则?”
海棠忍住没翻白眼。
“那是你未来夫君,跟他讲甚么原则?”
“当然要讲咯,关家的娘子可不能被人看轻了。”
“谁看轻我们关家的娘子了?”玉姨笑盈盈地走了进来,手里还捧着一个匣子。
“玉姨,你是送什么过来呢?”
“是今日那文四郎君送到府上给女郎的礼物。”玉姨将匣子递给了关月聆,“谁家看轻我们关家的娘子都不打紧,只要文四郎君重视便得了,对吧?四娘!”
关月聆一下笑了起来,听得玉姨的打趣,羞了羞,接过了那匣子,赶紧进屋去瞧是什么。
竟是十枚材质不同的环戒,五枚稍大,还有五枚却是一般大小的。
关月聆拿其中一枚比划了一下,发现是尾指的环戒。
如瑾哥哥什么时候注意到他尾指戴着环戒了?
关月聆的视线落到了自己一直戴着的那只环戒上。
这是只很普通的环戒,很小的时候便戴在了自己手上,若说有可取之处的地方,便是这环戒设计时,做成了环节,随着年岁渐增,指身长粗时,那环节会一点点放松,以调整适配手指大小。
或许是小时候阿娘送的,当初能想到这种环戒设计的银匠,定是技巧高明了。
戴了如此多年,这银戒不见有任何破损,反而越来越亮,是以她从来没摘下过,反而因为是自己熟悉之物,对自己有了安慰的作用,所以才养成了捻环戒的小习惯。
关月聆看着匣子里那五枚尾指环戒,想了想,摘下了那枚银戒,而后选了一枚红玉的戴到了尾指上。
“好看么?”
“好看,女郎的手这般漂亮,戴甚么环戒都好看。”
关月聆笑了,当即将那枚环戒放进匣子里,把玩了一会儿其他环戒后,便将匣子合了起来。
既然如瑾哥哥特意打造了那么多环戒给她,那她以后便轮换着戴好了。
翌日一早,关月聆起身,觉得前所未有的神清气爽。
“昨日女郎不是说那案子毫无头绪么?今日怕是不需外出了吧?”海棠替关月聆打来洗漱的热水,问。
“我今日是想去城外,岑纤纤出事时那附近的河道周围民居问问。”关月聆擦拭着脸,道,“案发当日既然有那么多人寻找那岑纤纤,或许有人见过岑纤纤离开呢?”
“若是那河道附近的人家当真见过那位岑纤纤离开,当年调查岑纤纤下落时,他们便应该说了实情吧?那些捕吏都没根据他们说的实情找到线索,还等着五年后的现在女郎您去查才查得出来么?”
“或许,我就这么幸运呢?”关月聆完全没被海棠打击道。
她看着尾指上那枚红玉环戒,笑嘻嘻的。
嗯,她便是如此幸运的一位娘子,能嫁与自己心悦的如瑾哥哥,能美梦成真,谁敢说不是呢?
所以今日她的心情相当地好,出门坐马车到郊外的河道时,一路上,看街头巷尾三三两两的路人,亦觉得景象迷人。
等到了河道那处,找到了方二娘所说最后见着岑纤纤的那处,而后观察了下周围的环境,便去了河道附近的一个村落,寻了村民问记不记得五年前,有位踏青的女郎失踪的旧事。
“五年前?这么多年前的事了,我怎么会知道?”
“就是,别说五年前什么女郎失踪的事,咱村里亦有失踪的娘子还追查不着下落呢,哪有闲心去管城里女郎的事?”
听着村民的埋怨,关月聆并不甚在意,将那岑纤纤的人像画拿了出来,“便是这位女郎,你们可有曾见过她?”
村民确认的时候,关月聆如往常那般,盯着他们后背,却迟迟没有见到往日见着的黑雾。
不,不仅黑雾没有,连往常见着的因气息不同涌现的恶境也没见着。
关月聆眨眨眼,移动视线,去瞧更远一些的村民。
毫无动静。
她想起来,今日从起身时,便觉得心情舒畅。
天空如此的白,空气如此的好,而街道上的人,平平常常看起来却犹如迷人美景。
是因为,她没见着他们身上冒出来的那些令人烦闷难受的气息。
“呀!”关月聆忽然大喊起来,一把拉住了身边的海棠。
“女郎?”海棠吓了一跳。
“海棠,我,我……”
她竟然见不到旁人身上冒出来的气息了!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