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自然是不对的。
不过,能推测出玄夜是给圣上办事的,这霍哲也不简单。
关月聆看着霍哲,心里默默想。
若不是如瑾哥哥亲口承认,她也不会相信,大名鼎鼎的玄夜是为圣上办事的。
霍哲见关月聆不作声,笑了:“是我平日里太小看你们关家了。不过,此时关亦笙最疼爱的四娘在我手里,少卿大人便是再能干,也只能束手就擒吧?”
关月聆不语,看着霍哲,又看看挟持着段阿漳写信的那个人,看模样,该是霍哲的护卫,也不知道霍哲身边,带了多少人。
三哥并不知道如瑾哥哥便是玄夜,自然不知道去何处寻找玄夜,如果三哥见信后当真到这段家,怕是会中了他们的埋伏。
不过,若是三哥跟如瑾哥哥商量的话,那如瑾哥哥会将实情告诉三哥么?
三哥知道了玄夜的真面目,会如何看待如瑾哥哥呢?
他还会如往日那般待如瑾哥哥么?
得知关月聆在云草堂不见了,关亦笙第一时间的反应,是不时最近她查的伤人案的幕后凶徒对她下的手,于是马上联系了京兆府的许小七。
“哎,是连环伤人案的凶徒捉了四娘?”许小七愣了。
“那凶徒是谁?”
“可我们,还没有逮着人啊!”许小七将人像画给了第四名受害人,排查与他有怨恨的仇家,却并未找到吻合的人物。
“嫌疑人呢?这案子查了那么久?你们连一个可疑对象也没找出来吗?”
许小七尴尬地摇摇头。
而在关亦笙告知文无叙关月聆失踪的事后,文无叙得知了云草堂当日送来的伤者,再追溯到今日的马车撞人事件,觉出了事出异常。
“当时云草堂是忽然增多了伤者,保护四娘的护卫,以及海棠才在四娘授意下帮忙的,恰好便在云草堂最忙的时候,四娘不见了踪迹,那是不是说,马车撞人事件,是蓄意人为的?为的便是在四娘身边的人都被遣去帮忙后,瞅准空档,掳走了四娘?”
彼时云草堂的人都忙于救人,以致于并没有发现异常,而最后见着关月聆的,还是海棠。
掌柜的去抓药了,海棠帮着收账,她当时在柜台后,见到自家女郎为避让抬进来的伤者,退出了门口。
因为当时女郎的这一举动很自然,所以海棠没有多想,怎料,关月聆却在这之后,再没有回到云草堂。
怕关月聆出事,就是在她退出云草堂的当儿。
“查到马车出事的缘故了么?”
从京兆府赶回云草堂的关亦笙问。
“那马车的主人不过是京中寻常人家,就在前面那个巷口,因有忽然跑出来的小郎君,车夫躲避不及,勒马掉头,怎料马受惊后却疾驰起来,践踏了不少路人,伤者便就近送到云草堂来了。”
“好端端的,马为何会受惊?”
“我已经着人将那马只带到大理寺,也在找车夫所说的那位小郎君,以及事发时在场的潜在目击证人。”关月聆出事,文无叙心中亦是焦虑,只是当务之急是尽快寻人,当下面上不显,“我亦已经通知了大理寺,让姜司直派了两队侍卫在京中搜捕,若有消息,他们会尽快通知我们的。”
便在众人四处寻找关月聆的时候,关府,收到了一封奇怪的信函,指名要送到关亦笙手上。
送信的,是街上的一个小乞丐,据说是收了十个铜板,替一个陌生郎君跑的这趟腿。
“那位大叔说了,要想找到你们家四娘子,就记得尽快把信交个那个关三哥。”
玉姨一听,赶紧着下人将信函送去了云草堂。
听闻与关月聆有关,关亦笙来不及说什么,一把抢过了信函,撕开一看,脸色登时凝重起来。
凑到一旁的文无叙亦见到了信函上说述之事,眉头一蹙。
“掳走四娘的人,是玄夜的仇家?”关亦笙咬牙,对玄夜恨之入骨,“我早便说了,那疯狗与聆儿走得太近,怕会出事,结果,你看看,如瑾,聆儿果然成为了玄夜闯下灾祸被殃及的池鱼。”
文无叙抿了抿嘴。
“你说,这凶匪让我寻了玄夜到这段家换人,我大理寺追捕了玄夜这么多年,都没能逮到人,这一时半刻,让我上哪儿找人?”
“梓山兄,冷静。”文无叙看着信函,心里思忖了许久:“为何,这写信的凶徒便笃定,四娘认识玄夜呢?”
被文无叙一问,关亦笙也察觉出了这事的诡异。
“还有,即便,四娘认识玄夜,但为何,凶徒又偏笃定,为了护下四娘,玄夜肯定会出现?”文无叙继续推测,“并且,他要玄夜换人,却不将信函送到玄夜手上,反而要你去寻人?”
“如瑾,你想说什么?”关亦笙难以置信:“莫非,这掳走聆儿的凶徒,以为我认识玄夜?”
文无叙不语。
“怎么可能?那玄夜胆大包天,我大理寺一直便想捉拿其归案,我若认识玄夜,他还能逍遥法外如此多年?”
“梓山兄!”文无叙看着关亦笙的反应叹气,在要不要自曝身份的边界仿佛动摇,考虑了许久,才道:“如若,我假冒玄夜,你看如何?”
“你假冒玄夜?”关亦笙看着文无叙,摇头,“不行,万一被凶徒知道,你这玄夜是假货,那四娘便危险了。”
“可这凶徒并不知道玄夜是谁。”文无叙解释,“从送信与你这一点来看,他只能托你去找玄夜,是因为他知道关四娘认识玄夜,同时误会了你也与玄夜有关而已,既然他不知道玄夜的真实身份,我们伪造一个玄夜出来亦应该能瞒过他,而我,分明便是扮演玄夜的最佳人选。”
“如瑾。”关亦笙看了文无叙好一会儿,心有触动,“可这人,分明是冲玄夜去的,他大概,是想要杀害玄夜,你若真假扮玄夜去换人,恐怕凶多吉少。”
“为了救四娘,不去也得去。”文无叙道,“虽则他说除了我与你,不得再多带人手,但,我们又怎能一点防备也没有呢?”
“没错。”关亦笙道,“距离今夜亥时之前还早,我们当做好防范。”
“那,我们便分头行事,戌时再碰面,一起去这段家。”
夜幕渐渐降临。
段阿漳依次点亮的屋子里的灯盏,回头,看着绑在一边的关月聆,以及对自己虎视眈眈的不速之客。
他如今听明白了,这两位不请自来的客人,也是冲关亦笙来的,并且,听他们的意思,是想要干掉这位少卿大人。
这岂不是跟他的目标一致么?
段阿漳看了一旁忧心忡忡的关月聆,大着胆子跟那位霍五郎道:“霍公子,你既是想去那关少卿性命的话,算我一个?”
霍哲坐在案前,正对着前面的一盘棋,听段阿漳如此问,抬眸。
“只要你答应,最后把人给我,我便帮你们。”
霍哲看着段阿漳,笑了笑,摇摇头,朝甲一使了个眼色,那甲一便一下走到了段阿漳身边,那段阿漳见情势不妙,才要后退,冷不防甲一伸手,掐住他的脖子一拧,听得轻微的一声“咔”,段阿漳的身子便软了下去,将要瘫到地上去时,甲一伸手,将他拎到床边,摔了上去。
关月聆大气不敢出,看着霍哲等人在自己跟前行凶。
“霍哲!就算我三哥跟玄夜来了,你又能怎么办?”
“杀了他。”霍哲拈起一枚棋子,放到了棋盘上。
“杀了我三哥,你也逃不掉。”
“谁说我要逃了?”霍哲抬眸,看了一眼关月聆,“你怕不是没听你三哥说罢,我们霍家,全府皆没,而我身为霍家五郎,已经是死路一条,既然如此,我干嘛要逃?”
“那你……”关月聆愈发不明白。
霍哲干脆放下了棋子,走到了关月聆跟前。
早在大理寺派人到霍府抄家时,他与甲一跟一队近身护卫便逃了出去,在这一个多月里,他隐匿在京中,发觉其实当初是因为自己动了杀心,想要寻出所有玄夜一网打尽时,怂恿世家行动时,才露出那么多的破绽。
原本不知圣上有动手之意,把持朝政的世家不显异动,那玄夜还没有那么快注意到不二之心的诸臣及其背后依仗的名家,但正因为自己透露了玄夜的真实身份,令在朝为官的士族警醒下蠢蠢欲动,反而将他们暴露在了玄夜的眼线之下。
愚蠢。
意识到聪明反被聪明误后,霍哲心里暗恨。
从那时起,他就想要揪出玄夜,以及令霍家灭族的人。
既然手伸不到宫中,那便将玄夜,还有大理寺的人,视为眼中钉。
他霍哲,可以死,但不能死得毫无价值。
不管玄夜是谁,有多少人,他要杀的,是当初来杀自己的那一位玄夜。
因为,是他的出现,才导致了他霍哲的冒进,霍家的灭亡。
而他能找到这一位玄夜的线索,或者说,可能揪住玄夜辫子的人,只有一位。
关家的四娘关月聆。
她是与玄夜牵扯频多却毫发无伤的人,而玄夜证实了是替圣上办事的暗卫,她的三哥,又正是圣上重用的左少卿。
只要逮住了关月聆,便能利用她,引出玄夜。
不管那玄夜,是不是关少卿。
所以,这些日子以来,霍哲都在跟踪关月聆,却在途中,见到了同样在关注关月聆动向的段阿漳。
在暗查过段阿漳后,霍哲便决定,做那在后的黄雀,利用螳螂段阿漳之手,绑架关月聆,自然,为了随后关亦笙以及玄夜的到来,他亦叫了当初跟他逃出霍府的护卫,在段府内做了手脚。
只要他们胆敢露面,必要让他们有来无回。
关月聆看着霍哲再度缓缓地蹲了下去,托起了她的下巴。
她看到了他眼中的不祥之意。
“我霍哲,要杀了今夜出现在段家的所有人,包括你在内,关四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