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是清晨七点送达的。
一个无标记的深灰信封,静静躺在白羽昊家门前的信箱里,像一枚迟来的证据,也像一道被掩埋的裂痕悄然现身。沈昭先发现它,手指一触,便感觉到纸张异常的质地——那是经过特殊处理的信纸,具防扫描、防光褪sE功能,只有旧日内部系统会使用的等级。
里头只有一句话与一组地点坐标:「你想知道的真相,在这里。」
地点是一间位於城郊老区的图书馆,名叫「林迈藏书室」,早年曾作为地方文史推广据点,几经撤并後早已尘封,不再对外开放。
沈昭盯着那行字,语气如冰:「是线索,还是陷阱?」
白羽昊站在他身侧,看了眼信纸,神sE不动:「不去,永远不会知道。」
——
林迈藏书室隐於一条老街尽头,Sh滑石板、砖墙藤蔓,像从旧时光中cH0U离出的一页。门牌早已斑驳不清,门却虚掩着。
他们推门而入,一GU浓Sh的旧书气息扑面而来,空气中混着发霉的纸张与老木头的沉香。书架如墙,天井投下昏h微光,让整座空间彷佛停滞在另一个时空。
照着备注所述,他们在最深处找到一扇小门,通往地下。无钥、无锁,门轻而自开,像是早已等候。
地下室灯光微弱,只有一张旧木桌、一盏立灯与一壶冒着微温的茶。他们不是第一个来的人。
一名中年男子坐在桌旁,鸭舌帽低压,口罩遮面,穿着素sE风衣,气息却不属於任何一种寻常。他坐得笔直,像受过训练,但目光中藏着太多yu言又止的东西。
「你们来了。」他开口,声音嘶哑却不失稳定。「沈致平,是我老师。……也是我一辈子都无法还清的债。」
白羽昊语气冷静:「你是谁?」
「不重要。」对方摇头,「我的名字不该出现在这里。我只是带话的人,也是一个见证者。长话短说,我不能在这里待太久。」
他从包里取出三份资料袋,推向他们。「这是他们为了你,违抗整个系统所留下的遗产。」
沈昭没有立刻伸手,只看着那些资料袋,像是在凝视自己尚未揭开的命运。
「你知道镜源是什麽吗?」那人忽然开口,语气沉重,「它不是一个单一组织,而是跨国联合的深层结构,由多国政府、私营军事企业、神经行为实验室共同资助。表面上,它是国安心理行为研究中心的一部分;实则,是C控与重构人类认知的实验T系。」
白羽昊皱眉:「这样的系统……怎麽可能合法存在?」
「它从来不在法律之内。」对方低笑一声,「它的存在目的,就是为了打破所有1UN1I边界。」
沈昭开口:「那镜面计画,是什麽位置?」
「它是核心计画之一。透过对人格模组化的试验,将记忆、情绪与行为重建为可控结构。训练完成後,可用於反恐审讯、政治C控,甚至作为潜伏工具。而你,就是那极少数尚未完成却依然稳定的样本。」
「为什麽是我?」沈昭追问。
「选择样本的条件非常苛刻,必须同时具备高创伤经历、高依附倾向与高度认知敏感。你符合所有条件,且显示出异常的情绪重组能力。」
白羽昊问:「样本分成哪几类?」
「A类,完全重构,主要用於行动渗透;B类,部分重构後观察自然演化;C类,未g预对照组。」
他顿了顿,补充道:「你是B-30,是B类中唯一训练中止後仍能整合自我的样本。」
「什麽时候中止的?」
「十六岁。你父母开始怀疑计画的1UN1I与稳定X,试图终止,这让他们成为威胁。你父亲藏起资料,并交给我保管,要求在必要时启封。」
「他们的Si……不是意外?」沈昭喉咙发紧。
对方点头:「名义上是车祸,实则为系统清除行动。」
空气凝滞片刻。
「这是你的样本分析报告。」他递出第一份资料。
沈昭手微颤,打开资料袋。纸张冷y,一行行字如刀锋:「服从诱导反应良好」、「情绪隔离未完全成功」、「自我投S频率过高,建议中止刺激」……
「你不是自愿的。」白羽昊声音压抑,却锐利。
「我知道……但我不敢碰这些记忆。」沈昭低声,「一碰,就怕碎了整个自己。」
第二份资料被推过来:「这是样本名单与追踪纪录。共47人,多数未能完成训练,有的JiNg神崩溃,有的自毁,有的被回收。」
「回收?」
「指生理活动被终止。内部术语,等同於清除。」他语气无波,「活下来的,也未必还完整。」
白羽昊冷笑:「活着,只剩躯壳。」
「这份名单或许能帮你们追踪其他样本。但提醒你们,镜源仍在运作。他们也在暗处看着你们。」
第三份资料,他只指了指袋面:「这是内部会议记录,含黑幕与技术修正草案,是你父母与组织谈判的筹码。这份资料目前不能交给你们。」
「为什麽?」沈昭问。
「因为你父亲交代过:若你平安长大,就不开启。但若你再度成为目标,它才是最後防线。」他顿了顿,眼神晦暗:「而你们现在,已经被盯上了。」
「镜面计画,准备重启?」沈昭咬牙。
「没错。沧海是下一阶段的测试场。失踪案只是预备,目的是选择第二代样本。」
「也就是说,这些孩子……正在重蹈我的路。」
「你父母说,你面前的路也许会很困难,但你要记得聆听心底的声音,不管你做出什麽选择,他们都支持你,也相信你。」
他站起身,调整帽沿。「我不能再停留了。」
「等等——」沈昭忽然开口,声音颤抖,「我十四岁那年,训练中有次……我以为我母亲站在玻璃後。那是真的吗?」
男子顿了一秒,眼神柔了一瞬:「她看了你三小时,一动不动。」
沈昭垂下头,眼底氤氲。
「保重。」对方转身,身影没入书架间。
——
回程路上,风声绕窗,整座城市彷佛蒙上沉重滤镜。
沈昭将两份资料摺好,收进文件袋中,一语不发。
「你还好吗?」白羽昊问。
沈昭目视前方,喃喃开口:「我忽然记起……他们开车离开那天,我在马路上一直喊。他们没回头。」
他轻声补了一句:「原来不是没听见,而是不能回头。」
车子缓缓停靠路边。
「他们做了他们能做的一切。」白羽昊说。
沈昭回望他,眼里是多年後才敢释放的情绪:「但我曾恨过他们。」
「你可以恨,也可以理解。」白羽昊语气坚定,「这些情绪同时存在,正是你还活着的证明。」
两人沉默片刻。
「我们得开始行动。」白羽昊终於开口。
沈昭点头:「我会整理样本资料,建立追踪清单。」
他握紧文件袋,语气如冰:「不能再让其他孩子,被拖进那种地狱。」
白羽昊覆上他发冷的手。「不管发生什麽事,我会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