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当天正好是礼拜五。下午最後一堂课结束後，校园里的气氛b平时更加匆忙，走廊上尽是背着书包赶着下一场行程的身影。大部分人都有约了——交换礼物、看电影、和朋友聚会、和家人吃饭。
宋雨霏站在教学楼前，望着人cHa0逐渐散去，拉了拉脖子上的围巾。平常这个时候她都要赶去王叔叔的餐馆打工，但上周对方就提前告诉她，圣诞节他们全家要去南川聚餐，所以餐馆特休一天。
她没什麽特别的感觉，只是发现自己突然空出了整整一个傍晚，竟有些无所适从。
要不要乾脆直接回家？还是，奢侈一点，买个小蛋糕和NN一起吃？
最近学校的奖学金刚发下来，虽然要用的地方还有很多，但如果只是小小的犒赏一下自己，好像也不算太过分。
於是她漫无目的地走上街。
傍晚五点半，天已经快黑透了，城市的街道在这样的暮sE中闪烁出浓烈的节日气息。人行道旁的路灯被装饰成雪花和星星的造型，一闪一闪地亮着；每家店铺的橱窗也都被JiNg心布置，圣诞花圈、红白相间的缎带、挂着小雪人或麋鹿的彩灯，从玻璃内透出暖h的灯光，映在地面Sh漉漉的石砖上，整条街都染上了温柔的颜sE。
小贩推着装满糖炒栗子与热红酒的手推车穿梭在人群中，香味温暖了空气；有孩子蹦跳着追逐泡泡机吹出的泡泡，家长则跟在一旁笑着叮咛别摔倒；耳边传来的是播放圣诞歌曲的旋律与远方传来的手摇铃声，彷佛整个桐北都陷入一场绚烂的、短暂的梦境。
宋雨霏放慢脚步，在街角一间法式甜点店前停了下来。那间店她注意了很久，平常经过时就觉得橱窗很漂亮，但从没真的踏进去过。
玻璃橱窗里摆着一排排JiNg致的小蛋糕，每一个都像艺术品般完美无瑕。最引人注目的，是放在中央的圣诞限定款——雪白的鲜N油外层覆着如霜雪般的糖霜，顶端是一颗晶亮剔透的红sE糖浆樱桃，旁边cHa着一小片圣诞树形状的巧克力装饰。店内灯光暖h，甜点师傅正戴着帽子埋头装饰蛋糕。
她忍不住靠近了些，手指缓缓贴在玻璃上，指尖透过冰冷的玻璃，触不到里头那诱人的甜香，只留下一个淡淡的指纹。
她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钱包，又抬起眼，望进那片梦一般的光景中。
好像……也不是那麽远。
就只是一块蛋糕而已。
宋雨霏进店後，鼻尖立刻被浓郁的N油香气与甜腻的可可味包围。店内装饰得极有节庆氛围，墙面贴满金银交错的圣诞星星，玻璃橱柜上方挂着小巧的红袜与金铃，播放着轻快的爵士版圣诞乐，连空气都染上了愉悦的节奏。
她背着书包、脚步缓慢地在店里绕了一圈，仔细研究每一个蛋糕的标价与内容物。最左边那款闪着金粉与草莓山丘的圣诞限定款实在太美，却也太贵。最後她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看见一个外观简单的小圆蛋糕，铺着薄薄一层N霜，上头仅cHa着一小块巧克力牌子写着「MerryXmas」。价格不高，份量适中，刚好适合两个人分食。
她点了那个蛋糕，正准备付款时，柜台的nV店员笑咪咪地说：「今天圣诞节，我们这边有个小活动，购买蛋糕的客人都可以参加一次小cH0U奖喔～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会有惊喜！」
宋雨霏愣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期待，依照指示转动透明的转盘。几秒後，转盘缓缓停下来，指针落在一格「圣诞限定手套」上。
「恭喜你！」店员笑着从柜子下方取出一对黑灰格纹的男款毛线手套，递给她。
那手套一看就知道不适合她或NN的手，尺寸宽大，样式也偏中X，但宋雨霏却接得极其小心，像捧着什麽稀世珍宝般看了一会儿，嘴角忍不住扬起来：「我还是第一遇到这种活动，谢谢你。」
「不客气，圣诞快乐！」
离开甜点店时，外头天已经全暗了。
街上的彩灯却越发绚烂。穿着圣诞老人套装的店员骑着麋鹿车在灯泡串中奔驰，两旁小贩高声叫卖着热红酒、烤棉花糖、圣诞袜和纸灯笼。音响店外头放着复古的LastChristmas，孩子们围着一棵大雪松跳舞，笑声此起彼落。
宋雨霏本来想着赶快回家和NN一起庆祝，一间小巧的礼品店却在她转过街角时x1引了她的注意，明亮的橱窗内摆着一颗样式JiNg致的雪花水晶球——底座是银白sE的镂空雕花，球T正中央是一座被皑皑白雪覆盖的小木屋，屋檐挂着小小的冰柱。木屋前方站着一个穿着围巾的雪人，旁边则是一只小鹿正在低头T1aN雪，一颗高耸的圣诞树矗立在後方，上头有闪着金光的星星装饰。当有人转动底座时，便会降下一片又一片晶莹剔透的雪花。
整个场景被透明的玻璃封存着，静谧又温柔，像一个被时间冻结的世界，让人不自觉屏息。
宋雨霏就这麽站着，手里捧着装着蛋糕的纸盒，一动不动地看着那颗雪晶球。
忽然，有人叫住了她。
「宋雨霏？」
眼前的街道被霓虹与圣诞彩灯染上一层柔亮的金sE，空气里弥漫着糖炒栗子与r0U桂的气息。程煜站在几步之外，人群在他身旁交错流动，却怎麽也模糊不了他的轮廓。
两人的视线就这麽撞上了。
街上的音乐断断续续飘进耳里，雪花水晶球仍在橱窗内缓缓旋转。宋雨霏眨了眨眼，才脱口而出：「……老师？」
「出来买蛋糕？」程煜开口，语气一如往常的平稳，没有太多波动，几乎听不出情绪。
「嗯，」她轻轻点头，她的语气带着一点点笑意，那种难得的放松与雀跃让她整个人像是柔软了一圈，没有了平日那种拘谨与压抑。「这是买来跟NN一起吃的，还cH0U到了一副手套，是男款的，戴起来有点大，不过……挺开心的。」
程煜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并没有接话。他望着她手中的蛋糕盒，又像是看进了她眼里藏着的光亮。表情没变，眼底却不知何时染上了几分柔意。
「老师，圣诞快乐。」宋雨霏开口，语气轻轻的，带着一种几乎让人错觉的温柔。
她的眼角弯起，脸颊微红，不知是被灯光映照，还是被寒风吹拂所致。那笑容轻盈又明亮，在灯火摇曳的夜里，有一种毫无防备的真实。
不是礼貌的、勉强的、逃避的，而是自然而然地、发自内心地。
程煜怔住了。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宋雨霏笑。
等他回过神来，她已转身走进人cHa0，背影被街灯照得细长。
那句「圣诞快乐」像是一片又一片雪花，静静落在他心上，无声，却久久泛着涟漪。
程煜拎着几袋东西踏进家门时，客厅的灯早已亮着，电视机开着一部圣诞电影，但沙发上的人却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口。
「你终於回来啦！」
程楠一脸期待地从沙发上跳起来，像条迫不及待的小狗。「有买到那款节日限定的草莓蛋糕吗？还有我最Ai的烤J！是美式餐馆那家的吗？我晚餐连泡面都没吃，就是等你回来耶！」
程煜把鞋脱了，一边走进厨房把袋子放下，一边淡淡地回答：「有。」
「喔喔喔！」程楠瞬间冲过去，像拆惊喜一样兴奋地从他手上接过袋子，「你真的买到了？你真的——哇靠，这麽多袋？」
「餐点分装了。」
程楠完全没注意哥哥语气里的波澜，视线立刻被其中一个特别的袋子x1引——那是一个纸质的礼品袋，袋面是深红sE的布纹图案，上面用烫金字T写着“MerryChristmas”，缀着一根白银缎带，别致得不像是会出现在哥哥手里的东西。
「欸欸欸，这什麽？这是送我的吗？」
他话才刚说出口，手已经伸向那个袋子。
但还没碰到，袋子就被程煜快一步cH0U走，动作既迅速又准确，「不是给你的。」
程楠一愣，眼睛眨了几下，有点没反应过来。「蛤？不是给我的？那你g嘛买这麽可Ai的袋子？你该不会……欸欸欸，哥，你是要送人喔？谁啊？nV的吗？你终於——」
「你的礼物在你房间的圣诞袜里，自己去拿。」
程煜不等他把话说完，像是JiNg准预判了一样直接打断。
「喔——真的假的！」程楠立刻转身往走廊跑去，刚刚那堆疑问像没被记进脑子一样被瞬间抛到九霄云外，只剩脚步声啪嗒啪嗒地响在走道尽头。
客厅重新归於安静。
程煜站在原地，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礼品袋。那个纸袋不大，内里包得仔细稳妥，里面装着的，是他从那间礼品店买来的雪晶球——
就是她刚刚站在橱窗前，目光舍不得移开的那一颗。
原本他是打算买完蛋糕和餐点就直接回家。
但在那句「圣诞快乐」之後，脑中竟一直浮现她看着雪晶球时的样子。
她站在那间店门前，披着微光，眼神定定地望着橱窗里的某处，那种渴望却小心隐藏着的情绪。
他其实离开了。
但转过两个街角後，不知道为什麽又折回来。
他走了进去，花了将近十五分钟，才从琳琅满目的摆饰中找到那颗雪晶球。
他本来没打算买。
可当店员将那它递到他面前时，问：「是要送人的吗？我可以帮您包装得特别一点。」
他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嗯，麻烦了。」
现在，那颗雪晶球静静地躺在红sE的礼品袋里，他却完全没有要送出去的计画。
程煜低头看着那袋子，指尖轻轻摩挲着缎带打成的结。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麽会买下它，也不知道，该不该有那麽一个「收礼人」。
但既然是圣诞夜，偶尔做些不合理的事，好像也没什麽。
他这麽想着，把袋子放进自己房间的柜子深处。
收好。
也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