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龚定的那条微笑表情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
雇主发消息,管家不回复,按照公司规定,一经发现是直接罚两分的。
换作以前她肯定不敢,但这回……
不知是觉得自己和龚定还有点老同学的关系在,有点放肆。
还是觉得跟龚定发火比起来,扣两分也没那么可怕了。
逃避几个小时之后,梁籽近还是在输入栏里编辑消息,小心翼翼的按了发送键。
【今天,回么?】
没有回复。
她又编辑了一条。
【回的话,提前说一声,我给你准备夜宵。】
十分钟后,龚定回了一条。
【在门外了。】
收到回复,心里的大石头落下一半。
可是,中间长达三个小时都没给她消息,已经到家了才回复,好像不是原谅她的意思。
更像是:我到了,你下来,我们算算账,这种感觉。
梁籽近不敢有丝毫的耽误,趿拉上拖鞋跑下去,龚定刚进了门正在换拖鞋。
听见她的脚步声,也没什么举动,只是弯腰把自己换下来的鞋放进了鞋柜,站起来时,才自然而然的看了她一眼。
他眼睛里血丝密布。
乍一眼,就好像是在瞪她。
弄得她心里咯噔一下。
但很快,就从他身体各处肢体关节,察觉出他的疲惫。
他脸色也不好,隐隐有点白。
“少爷下午,吃饭了么?”
“忘了。”他淡淡的,声音有些哑。
梁籽近站在原地,不敢上前。
“忘记自己有没有吃,还是忘记吃了?”
他照例把文件往鞋柜上一放,“忘吃了。”
他说话出奇的简略。
梁籽近不由出声更柔了些。
“那胃有没有不舒服?”
他望着她,点了下头。
梁籽近没好意思和他对视,连忙去楼上药箱里找来了胃药。
下楼之后,见他端了张凳子,就坐在厨房的案桌上,一副等投喂的样子。
梁籽近把药给他:“这个吃两粒。”
顺便把倒好的水也递给他。
他像是个吞药丸子的高手,两粒长长的胶囊直接塞进喉咙,没接她的水。
然后仰起头,脖子中央凸起的喉结很慢的起伏了一下,随着动作,微微带起衣领里两根平直的锁骨。
咽下去了。
人间尤物,吃颗药都那么性感。
梁籽近忙放下水,走远了些。
拴好围裙,烧水,切菜,煮面,有条不紊。
高中两年半,她把他所有的喜好都印进了骨子里,不用死记硬背周管家的笔记,也能做出适合他口味的面。
梁籽近捧着一碗热腾腾的面放在案桌上。
浓香扑鼻。
面下头压着颗溏心蛋,上头是嫩嫩的莴笋叶和耳子。
汤上还飘着几根香菜。
他喜欢清淡,且不喜欢吃葱。
“有点烫,别吃太急。”
龚定吮着面,发出轻轻的吸溜吸溜的声音。
梁籽近收拾着用过的锅碗,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两个人默默无言。
等龚定吃完了面,梁籽近也收拾得差不多,就剩龚定的碗和筷子。
她走过来取他的碗筷。
伸手要端走时,龚定忽然用手掌盖住碗口。
“你,没什么要和我说的么?”
梁籽近嗓子眼发痒,咕咚,吞了口口水。
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你是不是,很生我的气?”
“你说呢?”
“……”
梁籽近:“我以后,不会帮着太太,骗你见你不想见的人了。”
龚定定定的审视着她,她沉默半天,像是没话了。
“还有呢?”
“还有?”
龚定把手机屏幕竖起来,“消息,消息不回。”
说完还来句对比,“以前周管家从不这样。”
“我的确犯了个很不专业的错误,以后我肯定秒回!”
说完,小心翼翼地瞟他,“你能,不生气了么?”
龚定转过脸,咳嗽了两声。“我这人就是小肚鸡肠。顺带问一句,这种情况我能投诉么?”
!!!
真狠呐!
投诉这是不是要了她的命么?
心急之下,梁籽近想起zlpzyh告诉她的方法。
要不,试试?
可是他有喜欢的人了,听她这么叫,会不会想吐?
“少爷,你属于直男么?”
龚定一脸郁结,好像遭受了极大的侮辱。
转眼间又想到什么,慢慢松范了表情。
“怎么,直男就不能生气么?”
“不是……”
直男最好哄了。
“你别生气了。”梁籽近两手捏得死死的,指甲都要欠进肉里,“哥哥。”
她声音低低的,柔柔的,细得像藕里面斩出来的丝。
哪怕不仔细听,也能从细小的毛孔间渗透进去,七上八下,轻轻绞缠,钻得你心痒难耐。
龚定的表情静止了,只有瞳孔微微放大。
“别生气了,哥,哥?”
他僵直的身子往后仰了仰。
梁籽近从没见过他这么古怪的表情。
心里一沉,完蛋!
他一定觉得恶心死了吧!
“哥哥各各胳膊肘都有点酸了,刚才切菜切的……少爷能不能看在我面还煮得不错的份上,原谅我这次?”
梁籽近一边说,一边装模作样的转着胳膊肘。
龚定眯了眯眼。
“你刚刚叫我什么?”
“emmm……我……我刚刚叫你什么来着?少爷?”
“糊弄老板,能投诉么?”
“……”
梁籽近:“刚刚好像叫了声……”
龚定把手拢在耳朵后面,当扩音器。
“好像叫了声……哥哥?”
“叫得还挺好听。”龚定忽然凑近,深邃的眼睛近距离凝视着她,“但你,不止想做我妹妹吧?”
“……”
龚定笑着:“你承认吧,私人感情这方面,我不投诉。”
梁籽近羞耻到了极点。
可是龚定嘴角微微上扬着,看起来好像心情还不错。
于是,她想到请假的问题,不如趁热打铁?
“少爷,如果你不生气了,能不能求你件事?”
龚定嘴角轻轻扯着,瞥她一眼。
“说。”
“我下周,能不能请半天假?”
他漆黑的眼珠子转了半圈,“原因。”
“我和朋友约了吃饭。”
他冷哼一声:“朋友,呵……”
梁籽近不知道他是不是看出来了点什么,但很快又问。
“哪天?”
“周二下午。”
“周二不行。”他几乎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梁籽近很惊讶:“周二下午你不开会么?”
“不会耽误到很晚,所以我会回来吃饭。”
龚定看着她失落的小表情。
“很重要的约会?”
梁籽近:“也不算很重要吧。”
龚定呼出一口气。
“但,我想去。”
他转过脸来,正视了她一会儿。
梁籽近还在怅然若失中,毫无察觉。
“既然这样我就不去了。只是我从上岗以来就没用过假期,能不能啥时候批半天让我出去透透气?”
龚定想了想:“周四吧,周四下午我帮人剪彩。你想去哪儿哪儿。”
梁籽近平平淡淡的说了个“好”。
龚定又突然补了句,“交友要谨慎,不三不四的朋友不许见。”
梁籽近脑子里闪了一下。
莫名其妙想到那天,龚定和聂深吃饭时,暗暗有点不对付的场面。
“还有。”龚定喝令她:“看着我!”
梁籽近被逼无奈的抬起头。
“不许乱叫别人哥哥!”
“……”
一下点中梁籽近的死穴,她羞得没脸见人。
“少爷把碗给我吧,最后一个碗了。”
龚定赏心悦目的看着她手足无措的样子,慢慢松开了手。
梁籽近如蒙大赦般,急忙抱着碗到了水槽边上。
一个碗,一根筷子刷来刷去。
洗了太久,面色也没能恢复如常。
龚定走到她身后。
“节约用水。”
“哦……”梁籽近猫着腰从她肩下溜过,把碗筷放进了杀毒柜里。
然后走到冰箱前,想解开围裙赶紧回屋。
想起刚才那声哥哥,真是又急又悔。
她不想见到龚定,起码现在,一刻都不想!
她一急,围裙的系带不凑巧的拉错了头,变成了个死结。
越拉越紧,越拉越紧。
背后传来龚定的憋笑声,中间还着断断续续的气音,似乎憋的格外费力。
“需要帮忙么?”
“我可以!”
匆忙拒绝了他,可是死结被扯得很紧,怎么都解不开。
她回过头,看见不远处的龚定抱着手,正好整以暇的看着自己,仿佛看着个登台小丑。
无可奈何之下,她很羞愤的说了声,“谢谢。”
龚定走过来,从她手里轻轻逮过死结。
指尖在看不见的地方相擦而过,传来又痒又麻的感觉,让不自觉的吸了口气。
厨房里,就只有他两人。
没了冲水洗碗的声响,房间里安静得有些过分。
她不敢转头去看,却能清晰的感知龚定的呼吸轻轻喷薄在她柔嫩的颈背上。
呼的时候热热的,吸的时候凉凉的。
一吸一呼之间,每个毛孔都在战栗。
随着龚定解结的动作,细细带子,隐隐拉扯着她敏感的腰线。
她不敢太用力的呼吸,只尽量配合的,把腰挺起来一些。
“啧,栓挺紧。”
龚定说话时吐出的气,重重喷在她的颈背上。
“故意的吧?”
“……”
梁籽近脑子里挺乱的,根本没法回答她。
要是这时候厨房里走进个人,都不知道会怎么想他们!
正羞得面红耳热时,腰上力道突然一松,围裙掉下来,飘飘然落在她手中。
“行了。”
他揉了揉手腕子,好像刚干完了体力活似的。
梁籽近转过头再次对他道谢,还没张口,龚定就要求道:“叫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