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
年中，上级单位传来消息，萧峰的转业申请已经审批通过，转业命令也一并下达了。
今年的军转考试计划安排在年底举行，考试成绩的高低将决定安置单位的等级，萧峰的期望值是能过省线，这样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留在海港市了。
距离考试还有小半年，萧峰现在已经不再需要到岗上班，剩余的时间都可以自行安排。
他决定先回老家看望爸妈。
转业命令下达后，萧峰搬出了玉湾市的宿舍，他的个人物品也全部打包运回了慕容复的公寓，堆满了之前住的那间客房。
搬家的那天，慕容复早早便开着车来到了萧峰的宿舍楼下。要搬的东西不多，但也塞满了整辆车。
慕容复一边帮他抬箱子，一边抱怨道：“就知道把我当免费劳动力。”嘴上发着牢骚，手上却没有一点懈怠。
萧峰笑着给他转了一个大红包，说是给他补贴油费。慕容复很高兴地收下了。
回到海港后，萧峰暂时住进了慕容复的公寓，可是没住两天，人就溜回了老家。于是，两个人又过上了视频通话的日子。
“建国路的宿舍也要退回去了吧？你以后也住在我这呗。”慕容复边敲电脑边聊天。
“宿舍肯定是要退了，不过一直住在你那也不是长久之计。”萧峰慵懒地躺在床上，有点昏昏入睡。
怎么不是长远之计了？既然关系都定下了，难道还要两地分居不成？慕容复心想。“那你想怎样？”他问道。
萧峰没直接答复他，而是发了一个地址给他，叫他有空过去看看。
萧峰发给他的地址距离公寓不远，是一个新建的楼盘，房子已经预售得差不多了，慕容复去看的时候大楼已经封顶，正在装修和绿化。他找来销售一问，得知要到明年才能交房。
慕容复录了一段小区的装修进度发给萧峰，佯嗔道：“好你个萧峰，什么时候看中的房子，都不告诉我一声。”
萧峰笑眯眯地回道：“不只是看中，首付都交完了。”
萧峰说，从参加工作到现在，虽然不愁住，但他总想着有个自己的房子，不管大小，终究是个窝。这大概是在外漂泊之人的一种共性了，不管走到哪里，都要有个归宿，有个家。
“怎么，嫌我的房小了？”慕容复不客气地问道。
“你的是你的。”萧峰说道。慕容复正想回他一句，干嘛分得那么清？就听他接着说道，“我的也是你的。”
后来，慕容复才真正认识到，萧峰对房子的执念究竟有多深。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萧峰在老家待了两个星期，每天听着爸妈的念叨，果然人又待不住了。有时他真的很矛盾，跟爸妈离得远了会挂念，住得久了又嫌烦。那什么“一碗汤”的理论，看来也是有些道理的。
这天和慕容复通话时，萧峰谈起了想回海港的念头。
“还能休息挺长时间呢，回去了就要开始看书准备考试了，真该趁着这段时间好好出去玩一下，可惜你又没有时间。”萧峰说道。
慕容复的年休假就只有短短的几天，如果不是赶上法定长假，想出去好好玩一玩，时间确实很匆忙，就更别提公司里急需处理的大小事务了，根本忙到脱不开身。
慕容复没有回话，就听萧峰继续说道：“等考完试，我又要开始上班了，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时间出来……”
“去吧，出去玩。”慕容复果断地说道。
“你想去哪？”
“去新疆。”
新疆，萧峰记起他曾经提到过的，想去新疆旅行的心愿。
“下周五，你直飞乌鲁木齐，我手头还有点事要处理，到时候咱们在机场汇合。”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慕容复已经把行程替他安排好了。
“好，到时候见。”
……
七月的新疆，鲜花遍野，瓜果飘香。
萧峰下了飞机，呼吸间，仿佛嗅到了空气中烤馕的香味。他已经把航班信息发给了慕容复，却不知那人什么时候抵达。不过，那人无论做什么都计划得妥妥当当，定然不会让自己担心。
等走出到达厅，人潮之中，萧峰第一眼便寻到了那人的身影。
慕容复穿着T恤衫和牛仔裤，罩着薄夹克，一身经典的旅行套装，只不过今天多戴了一副墨镜，看着有点像大明星。他站在出口的围栏旁，双手插在上衣的口袋里，脸上带着笑意，一直注视着萧峰来到自己面前。
“你什么时候到的？”萧峰惊喜地问道。
“昨天。”慕容复接过行李，领着萧峰往停车场走，最后在一辆黑色的牧马人前停下。后备箱已经被各种旅行装备和生活用品填满，慕容复帮他把行李搬上了后座。
许多人来新疆旅游，都会选择落地自驾，萧峰也以为是他租的车，可一看车牌却是海港的。他不确定地问道：“你换车了？你不会是从海港开车过来的吧？”
慕容复点头承认了。他从海港市出发，驾车一路北上，用了将近四天的时间，行驶了四千多公里才到达了这里。
萧峰没想到他的出来玩玩，竟然是动真格的自驾游，又担心又后怕。
“你真牛啊！这么远，还一个人？！”不禁给他竖起了大拇指，“我看你有时做事儿也挺疯的。”
慕容复嘿嘿笑了起来。
上车后，萧峰问道：“你休假了？”
“我辞职了。”慕容复发动了车子，淡然地回道。
“辞职了？这么突然？”萧峰很是惊讶。
“其实并不突然，我早就有打算了。”慕容复回想起这个似曾相识的场景，觉得挺有意思。
“什么时候有的？”
“大概是，那次董事长找我谈话之后吧……”
一路上，慕容复同他讲起了很多事情。
上周，他向公司正式递交了辞呈，上层虽然表示了挽留，可惜他去意已决，再怎么留，都是留不住了。他的这番动作，最想不通的人还是虚竹。
虚竹以为，他是因为上回自己跟巫行云谈话的事，才提出的辞职，急急忙忙跑到他的面前再做解释，又给人赔礼道歉。结果却得到了“跟你无关”的答复。
在新建的最后一个周末，他请全员吃了一顿散伙饭，这也是他只唯一一次跟大伙共聚一堂的时刻。辞职的事只有虚竹和四个部门经理知道，他没有告诉其他人，是因为不想徒增不必要的情绪，大家简简单单、高高兴兴就好。
饭桌上，他借着酒劲，和包不同他们开玩笑，说：你的老板是叶总，你可要记住了！而且要记住，在其他领导面前千万不要说我的好话，你骂我不忠不孝不仁不义都可以，就是千万别说好话。我在新遥人缘不好，不能影响了你们……
他这边笑着，包不同却在一旁偷偷抹起了眼泪。
“你不能这么说，你这不是教坏别人么？”萧峰插话道。“如果他们真照你这样说了，反倒被人误以为是不知感激，倒打一耙，不是更影响了他们。”
慕容复一愣，回道：“我还真没想过，你看待问题就是正能量啊，不愧是小太阳。”
“什么小太阳？”萧峰疑惑道。
“没什么。”慕容复糊弄道。
萧峰又问：“你就这么舍得走？”
“人总是要向前看。地球离了你不也照样能转，公司没有了我，说不定可能还会更好。而我嘛，跟你一样，只是实现价值的途径转变了，换个环境也许发挥得更好。
再说了，公司还有小叶呢，有时候不得不承认，在某些方面，他确实要比我优秀。老邓他们就不用说了，我都放心，几个小的也挺有潜力，多多磨练，将来肯定都有发展。”自打有了辞职的念头，慕容复平时都会有意无意的教一教，带一带，算是给自己，也是给新建铺了条后路。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嘛。”
萧峰见他话虽说得轻松，实则下定决心的过程必然不易，就像自己当初一般。
“那你以后怎么办？”
“当然是先玩他两个月再说了。”慕容复看了他一眼，笑道：“车到山前必有路，我这种高级人才还愁没下家吗？实在没有，去送外卖也行啊。”
萧峰也跟着笑了，故意打击道：“电动车都不会骑的人，还送外卖？哈哈哈。”
……
***
新疆，独库公路。
一辆越野车停在了路边，两个人走下车来。
慕容复站在车前，点亮了手机屏幕，指着桌面的壁纸问萧峰。
“怎么样，像不像？”
萧峰见过这张壁纸：一张风景照，干净的柏油公路通向远方，两侧是黄绿相间的草地，路的尽头，蓝天白云之下，是雄伟壮丽的天山山脉。他抬起头，眼前的景色瞬间和照片重叠在了一起，就像是手机上的画面投放到了现实，而现实更像是一幅画，宁静且优美。
“原来你早就计划好了！”萧峰恍然大悟。
“这叫做梦想成真。”慕容复的眼里闪着星光。
萧峰被他眼中的星光所吸引，由衷地感慨道：“你说我有一颗赤子之心，你又何尝不是呢。”
慕容复转过身，同样看向他的眼睛，伸出右手，说道：“那就祝我们在新的人生旅程中，都能保护好彼此的心，相协相伴……”
“共同前行！”萧峰也伸出右手，与他击掌相握，一齐承诺道。
最后，两个人都将眼睛的美景拍摄了下来，设置成了手机壁纸。
慕容复破天荒地发了一次朋友圈，只有一张风景照，没有文字说明，短时间内便收获了大量的点赞。
萧峰也发了同样的照片，配文写道：还有诗和远方。
慕容复看后，笑着问道：“诗在哪儿？”
萧峰的眼里饱含着情意，郑重地说道：“你就是我的诗啊。”
这一眼，让慕容复的内心变得充实而火热。
“好，诗带你去远方！”
独库公路。
黑色的越野车沿着蜿蜒的道路，一直驶向了天山深处。他们朝着目标继续前行，朝着未来继续前行，朝着内心所指明的方向，继续前行着。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