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长安行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二百五十天是工作日，而法定长假就只有两回，眼下便是其中之一。对于工薪阶层而言，十一假期绝对是个不可多得的出游机会，即便人山人海，依旧勇往直前。
往日，慕容复只会在朋友圈里过节，看人从众?，看别人花钱找罪受，看新闻里实时播报的大堵车场景，那时他只会付之一笑。可眼下，他自己便置身于假期出行的人潮之中，当真是苦不堪言了。
他们此次出行的第一站，正是西北地区最热门的旅游城市之一，昔日的十三朝古都——西安。
节假日高峰期，旅游城市酒店的价格都会瞬间暴涨，房源紧缺，即使有钱也订不到房，慕容复和萧峰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市内各大景点周边的酒店全部爆满，二人只能扩大范围，最后在三环路边上找到了一家，定了个双人标间。
假期的第一天，飞机平安降落在了咸阳机场，两人从机场出来，转了地铁再转车，终于抵达了预定好的酒店，箱子一丢，直接倒在了床上，累得不能动弹。
吹了一路的冷风，慕容复趴在温暖舒适的大床上，只想睡场舒服觉。而萧峰为了尽地主之谊，正在抓紧时间查询旅游攻略，策划下一步的游览行程。实际上，这座闻名遐迩的古都他也不曾仔细游历过，想要带慕容复玩得好，还得依靠网络的力量。
“等下我们去古城墙看看吧，从这里走一段路到地铁站，坐二号线可以直达……”萧峰翻着手机，对慕容复谈起了行程计划。
“累死了，先睡一觉再说吧。”慕容复小声嘀咕道。
萧峰取笑他说道：“出来旅游就是要抓紧时间多走走看看，难道你跑了这么远，就是来睡大觉的？”
慕容复今天穿了一套长袖卫衣，外面罩着一件夹克衫，搭配的牛仔裤，头发没有特意打理过，显得有些凌乱。萧峰见他一动不动地趴在床上，全然放松的模样，跟平日里西装革履，盛气凌人的形象反差巨大，心中感觉很是奇妙。
可能是感觉到了萧峰的目光，慕容复把脸转了过来，也向他看去。
“你这样看还挺年轻的，有点像大学生。”萧峰脱口而出说道。
慕容复觉得有趣，笑着回怼道：“大学生有长得像我这么着急的吗？”
你这么帅气，旁人都被比下去了，着急的应该是别人才对。萧峰心想。“那我岂不是更着急？”他笑道。
二人跟着导航来到了最近的地铁站，这一站上车的人不多，车厢里还较为宽松，等过了两站，周围气氛明显紧张了起来。
地铁广播刚刚播报完可以在此转乘其他线路后，两个人就被一涌而上的人群挤到了另一侧的车门旁，萧峰赶紧抬起双臂撑在墙板上以防跌倒，这下恰好将慕容复圈在了怀里，只勉强留出了一点空隙。此时，门外的人群再次向车内蜂拥而来，彻底将二人挤在了一起。
两个人面对面贴在一处，都有些尴尬。
“人真多啊。”慕容复讪讪一笑，微微侧了下身，躲开了萧峰的气息。靠近了才注意到，原来萧峰竟然比他高出了半个头。
“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到了。”萧峰抬起眼，越过慕容复的头顶看向车窗外，似乎被窗外的投屏广告所吸引。
地铁到站，两个人随着人潮出了站口，返回地面，紧接着又被人群排山倒海的气势所震撼。在这里出站的多数都是前来古城墙参观的游客，从检票口到城门楼，黑压压的一片尽是人头，就连通往城墙顶的每一节台阶上，都是挨肩擦背得人贴人，想挪动一步都倍加艰难。
二人在簇拥中好不容易上了城墙，靠墙边找了个空地直喘气，慕容复是头一回见识到这种场面，只觉得呼吸都困难了。萧峰介绍说，游览古城墙最好的方式是骑自行车。可现在别说骑车了，就连步行都成问题。
城墙上人来人往，有许多年轻的学生穿着传统服饰，游街拍照。慕容复看着他们，突然想起萧峰的那句说他很像大学生的话，于是便问道：“你知道如何分辨哪些是学生哪些是社会人士吗？”
“怎么说？”萧峰好奇道。
“看眼神啊。”慕容复解释道，“你看看他们的眼神，你再看看我的。”
萧峰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指，他的眼中已经没有了学生时代的纯真和烂漫。但萧峰却在这双褪去了稚气的眼睛里发现了另外一种景致。
“这里人太多，估计你也不想看了，要不我请你吃饭吧。”萧峰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你吃过BiangBiang面吗？我请你吃怎么样？”
他们在城墙附近找到了一家面馆，坐在拥挤的小店里，边点菜边闲聊。
“据说有的店，只要把这个Biang字写出来，就可以免费吃面。”萧峰说道。这是他从短视频上看来的，那时还特意练习过，可惜时间太久，也有些遗忘了。
“真的？”慕容复看着墙上的生僻字，开始研究写法。
“其实也很好记，它是个对称结构……”
……
西北人习惯吃油泼，一层厚厚的辣子再泼上一勺热油，刺啦一声便成了油泼面，油泼饺子。萧峰却说离开老家太久，重油重盐的口味都有些不太习惯了。
“你可能已经快成南方人了。”慕容复打趣道。
饭后，两人边逛边消食。“前段时间网上不是有个流行的吃法么，是什么来着？水盆羊肉加火晶柿子？”慕容复问道。
“水盆羊肉哪都有，火晶柿子可能还没下来呢。”萧峰说道，“你还想吃啥，我这几天都带你吃个遍。”
“我都可以，我不挑食。”慕容复回道。只要是熟的，都不挑，他心说。
“嗯，只要不是生的都可以，对吧？”萧峰笑道。
晚上的不夜城，依旧人多到发狂，他们照片没拍几张，自己险些被挤成了照片，当真是惊心动魄。
第二天行程继续。二人前往就近的芙蓉园景区，到了门口才发现，虽然是免费入园，却需要提前在网上预约，而当天的预约名额已经全满。萧峰跑到服务窗口询问，被告知军人可以登记入园。
“可以带家属吗？”萧峰问道。
“只能本人登记进入，家属需要预约。”管理员回答道。
到了地方果然这招就不管用了，我一个人进去又有什么意思呢。萧峰看了看站在远处等待的人，心想。
“没办法，都需要预约。已经满员也约不到了，还是去别的地方吧。”萧峰出来后对慕容复说道。
“先看看哪能去吧。”慕容复也是无奈。他们在网上搜索了一阵，连萧峰最想去的博物馆也是同样预约满员。想想看，收费的景点尚且爆满，更何况是免费的呢。
二人最后只能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去往大明宫遗址公园。
“这么大个地方如果再满员，我真的要五体投地了。”慕容复说道。他们漫步在空旷的大殿遗址广场上，终于舒服了一回。
“看来这次出来的不是时候啊，哪都不能进，真就叫游了个寂寞。”萧峰叹气道。
“没关系，反正假期长，要不就先回你家看你爸妈，等错开了高峰期，再去玩也行。”慕容复安慰他道。
这两天下来，慕容复发现，其实萧峰很喜欢旅游，有那种到了一个地方就要把当地景点全看一遍的劲头。最主要的可能还是因为，他去任何景区都能免门票的原因。真好啊，全程就自己一个人买了门票，想想都发酸。
第三天下午，两人更新了行程，直接乘坐高铁回到了萧峰的老家。
路上，慕容复问起萧峰家中还有什么亲属，萧峰说家里还有姐姐和姐夫，姐姐是高中毕业班的班主任，工作忙，今天大概是见不着面了，姐姐家有个女儿，正在上初中。慕容复听了，责怪他怎么不早说，他父母的见面礼已经准备了，家中有小辈，肯定也少不得要送点。
萧峰就知道他会这么做，所以才不想开口。结果还是拗不过他，下车后先到商场给外甥女选了个智能手表。慕容复原本说要送个新款的手机，被萧峰严肃拒绝了，说小孩子不能惯着，不要买太贵的东西，不然容易跟同学攀比。
慕容复先在萧峰爸妈的小区旁边找了一家快捷酒店，安置了行李，这才跟着萧峰回去拜访长辈。
萧峰的父亲接到消息，来到小区门口热情地迎接了他们。萧峰的母亲为了庆祝他回家，特意包了饺子，做了一大桌菜，大家开开心心吃了一顿团圆饭。
饭后，萧峰凑到厨房帮忙干活，却被爸妈赶了出来，叫他去好好招呼朋友。
萧峰爸妈住的房子不大，两室一厅，其中一间还是留给萧峰的，他常年不在家中，房间却叫他妈妈打扫的一尘不染。
萧峰进屋时，慕容复正站在柜子旁，看着上面摆放的一个大相框，相框里面拼贴了许多老照片。萧峰凑到他身边，同他一道看起来。
慕容复指着一张颜色斑驳的照片问道：“这个是你吗？”
“对，是我十八岁的时候，上军校前拍的。”萧峰说道。
“十八岁？那可真够成熟的。”慕容复感叹道。照片里的萧峰，脸型同现在比起来没多大变化，只是有些青涩，身型也没有现在壮实，照片上的他还梳着时下最流行的郭富城同款发型，下巴上冒出了一层胡渣，看上去确实要比同龄人长得着急一些。
“你就是这时候被军校领导相中的？”慕容复问道，他看着照片中的青年，想象着十多年前的某一天，眼前的画面逐渐生动起来。
“嗯。”萧峰轻轻答应了一声。
二人陪着老两口聊了一阵，夜色渐深，慕容复正准备返回酒店，还没来得及说，一通电话便打了进来，来电显示是王语嫣。
慕容复心下诧异，王语嫣被她老妈强烈要求回校继续读研，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跟他联系了，怎么突然打来电话？
慕容复避开旁人，走到萧峰的房间里接通了电话。
王语嫣微微可闻的抽泣声从那边传来，他像是预感到什么一样，心里打起鼓来。
“喂，表哥？”王语嫣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说道。
“怎么了？”
“表哥，姑父他，他被送进急诊抢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