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度紧张过后,秋山理沙睡得很沉。
迷迷糊糊的睡梦中,秋山理沙闻到了一股好闻的气味,淡淡茶香,混杂着甜食的香甜。
突然感觉肚子有点饿,她慢慢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天花板。
天花板?她应该躺在窗台上才对啊。
卧室里的窗台,正好能塞得下一个她,不多也不少,拉上窗帘,就是封闭的狭小空间,安全感十足。
躺在那上面,转身就能看到繁华夜景,璀璨灯光,车影如梭,高楼大厦星罗棋布。简直是兼具美观和安全感的集合。
而且还通风,这点衣柜就比不上,总之,那个窗台是她发现的宝藏地点。
为什么她又回到,这张大得令她不自在的床上了?
头顶的日光灯没有开,房间内有些昏暗。
秋山理沙拉起被子,坐起来,看向整个房间内唯一的光源。
典雅的落地台灯,暖橘色微光之下,带着礼帽的青年,静坐在红色沙发椅上。
冷白色的肌肤,深黑色的大衣外套,颈脖处的choker,在幽暗的灯光下,青年的身影似乎与背景融为一体,宛如古典油画。
橘发青年手里拿着一本书,她仔细看了下,上面写着《山羊之歌》,似乎是一本诗集。
“醒了?”他合上手中的诗集,戴着黑手套的指尖,轻刮过白纸边缘。
中原中也的视线,从书转移到她身上。
她也不再盯着青年的黑色皮手套看,轻声应道:“嗯。”
随后,是相顾无言的寂静。
“……”
“……”
现在她应该说点什么吗?
秋山理沙内心的小人,已经不知所措地抱头,在地上滚动。
难道要像电视剧女主角一样,喊着“放我出去”吗?
她不喜欢说话,更不喜欢说废话。
港口Mafia抓来的人哪里还有放回去的道理,秋山理沙觉得挣扎是无效的。
但是目前的状况,两人共处一室,四目相交,怎么看,都是该说点什么的氛围。
秋山理沙不动声色地扭头,让耳侧的头发滑下,挡住了脸颊,也挡住了能看见青年的视角。
很好,这样我就看不见他,四舍五入一下,他也看不见我,我们互相看不见,那就是不用对话也行。
完美地回避了,视线相见就必须说点什么的展开。
不愧是她,回避社交第一名!
“秋山理沙。”
“在!”她正襟危坐,像上课被突然点名的学生。
“既然醒了,那就过来吧,我们谈谈。”
秋山理沙磨磨蹭蹭地下床,走到中原中也面前。
不习惯和陌生人相处,她紧张得双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最后干脆双手叠在一起,放在身后。
目光也不知往哪放,她低头看地面。
“哼嗯。”
她听见对面的人轻声笑了一下,低沉的嗓音,笑得勾人。
“我没有让你罚站的意思,请坐吧,女士。”
秋山理沙坐下来,惴惴不安地偷瞄着中原中也。
“还没自我介绍吧,我的名字叫做中原中也。之后这段时间,我会负责保护你的安全。”
“你好。”秋山理沙小声地说。
“这里住得还习惯吗?”中原中也看了眼窗台,他刚才就是在那里发现秋山理沙,“如果有不满意的地方,你随时可以和我说。”
秋山理沙结结巴巴地说:“都挺、挺好的……”
“是吗。”
秋山理沙拼命点头。
随后,她悄悄地看向中间的小方桌,桌上满满的都是甜点。
三层的银制托盘,从下至上,分别放着三明治,司康饼,蛋糕及水果塔,英式下午茶的标配。除此之外,还有几个瓷盘上放着马卡龙、舒芙里等等。
秋山理沙饿了,今天刚到横滨就被敌人追赶,东躲西藏的,午饭只吃了一个面包,晚饭更是还没时间吃,就被带到港口Mafia。
刚才困意战胜了食欲,她先是睡着了,现在才饿醒。不过,就算不困,要她向陌生人索求食物,也挺难。
“唔——”秋山理沙眼巴巴地望着桌上的甜点。
这些,她可以吃吗?
“想吃点东西吗?”
秋山理沙欣喜地抬起头,看着说出这话的中原中也。
她还在想,该如何婉转地表达她想吃甜点的意思,没想到对方竟抢先一步问出来。
中原中也倒了一杯红茶,放到秋山理沙手边:“如果不介意晚上进食的话,就吃点吧。”
秋山理沙说了声谢谢,拿起一块水果塔。
室内的摆钟显示出时间,已是晚上十一点。
中原中也端起茶杯,温热的红茶,传来淡淡的茶香。
他看向身旁的黑发少女,白得发光的皮肤,精致的五官,没有任何瑕疵。
最惊艳的莫过于,那双酒红色的眼眸,宛如红宝石,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出夺人心魄的美丽。
正如来时路上所听到的,秋山理沙拥有令人过目不忘的美貌,仿佛是上帝造物时,过于用心雕刻过的产物。
人是视觉动物,拥有出色外表的人,无论做什么,都会受到别人的偏爱。
而眼前的少女,拥有无人出其左右的外表,这样的人,就算没在周围人的赞扬声中,养成骄纵傲气的性格,至少也该是自信大方。
然而,秋山理沙却是连他都觉得难对付的重度社恐,话说声音很轻,回避对视,话很少。
无论抛出什么话题,都能被少女一句话、几个字聊死。
这对于人际关系良好的中原中也来说,算得上是少有的体验。
才刚相处了一会,中原中也就觉得心累,这比面对那个青花鱼还累。
秋山理沙看向不再说话的中原中也。
她白净的脸写满窘迫和为难,似乎并不想多言,但迫于氛围,不得不说点什么:“中原先生……喜欢吃甜点吗?”
“我?还好吧,没有特别喜欢,也没有不喜欢。”中原中也随口回答道,“但你们女孩子,似乎都很喜欢这些?”
“嗯嗯。”
秋山理沙长舒了一口气,结束了被迫营业模式。她的脸上扬起一抹笑,自己这也算主动说过话了吧!
中原中也:“……”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你也辛苦了。
随着关门的声音,房间内又只剩下秋山理沙,时间已经将近凌晨一点。
桌上的甜点大多都进了秋山理沙的肚子里,中原中也只吃了一块蛋挞,就没再吃了。
秋山理沙开心地在空无一人的房间内,转了一圈,拍了拍肚子,吃得好饱。
独自一人在房间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要太自由。
秋山理沙拿出一本厚厚的笔记本,蓝色封面,本子看着新,实际上已经用了很久。
这是一本语录本,秋山理沙用来记录重要的人对她说过的话,虽然这样说,但由于朋友不多,实际上语录本写的都是妈妈对她说的话。
秋山理沙把语录本放在床头柜上,小心地翻开第一页。
上面的字歪歪扭扭,忽高忽低,有些幼稚的字迹,这是她小时候写的。
第一页:
[理沙喜欢这个颜色的封面吗?那这本就给你了,要好好爱惜它。]
[啊,你问可以用来画画吗?不可以。这个本子要用来记录理沙身边发生的事。]
[等一下!刚才那些话,不用记下来,小笨蛋!]
[你问要记录哪些事?那当然是要记录,对理沙来讲最重要,最不想忘记的事。]
[——妈妈对我说。]
这是第一页的内容,显然小时候的理沙没有听妈妈的话,她还是在本子上画画了。
她用红笔圈出第一行的“好好珍惜”,并在红圈外画上花瓣,让红圈变成一朵小红花。
在“不能画画”的下方,画了只泪眼汪汪的小猫。
在“妈妈对我说”后方,试图画出妈妈的全身像,结果脸画完,身体不想画了,于是妈妈的下半身是火柴人形象,头重脚轻,惨不忍睹。
可当时的她对自己的杰作很满意,还拿去给妈妈看。
现在再看,秋山理沙自己都被逗笑了。
秋山理沙向后仰,倒在床上,抓起被子裹在身上,双臂抱紧自己,藏在被子里。
妈妈,你现在究竟在哪里?
时间很晚了。
秋山理沙找了个角落,抱着语录本,蜷缩着身子,睡着了。
接下来的日子,秋山理沙意外地过上了理想中的宅生活。
每天有人定时送来一日三餐加下午茶,味道很好,每天都不重样。房间门口二十四小时有人看守,安全得很。
最开始的一周,中原中也会进来坐会,气氛总是沉默中夹杂着一丝尴尬。
最近几天他也不坐了,每天进来看了看秋山理沙,确认一切正常后就离开。
虽说是护卫任务,但也没有必要二十四小时待在一起。港口Mafia大楼不是一般人能随便闯进来的,也不是一般人敢闯的,没必要那么紧张。
再加上秋山理沙偶然间听到,从中原中也和下属们对话中,蹦出来的“歼灭”、“围剿”等危险的字样。
她推测中原中也有别的任务要执行,很忙的。
中原中也不怎么来,秋山理沙倒也松了口气。
每天有吃的有玩的,安逸的日子,让她都快忘记了,自己的悬赏金额高达五十亿。
不过,过去这么多天了,手机上始终没有[人间失格]的消息,这点她还是有点担心的。
[人间失格]最后一次发消息给她,还是她来横滨前一天晚上:
“要和我一起殉情吗?小理沙。”
日常惯例般的一句话。
[人间失格]经常会说出这种话,秋山理沙当时没太在意,只当是玩笑话。
可是[人间失格]说完这句话,便没有再回复她的消息,秋山理沙不得不重新审视起这句话。
他这次不是来真的吧?
应该不会吧?
他前一秒不还好好的,一边帮她用假身份购入车票,一边还幽默风趣地聊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
看着挺正常,挺开心的一个人,会下一秒就立刻自杀吗?可能吗?
……
完了。
如果是他的话,非常有可能!
“请不要死——!”
飞速打出一行字,秋山理沙点击发送。
思来想去,秋山理沙更加担心起自己为数不多的好友,要是对方真的出了什么事呢!
万一,[人间失格]是因为帮了她,被瞄准赏金的敌对组织发现了,现在正处于危险之中。
那她良心过意不去啊!
她必须要找到[人间失格],确认他的安全才行,可是该怎么找到他?
有了,她可以去拜托中原中也。港口Mafia在横滨势力这么大,要找[人间失格]应该易如反掌吧。
可是,对方会听她的请求吗?
秋山理沙有些犹豫。
明面上港口Mafia一直都保护她的安全,但这份保护背后必定不是无价的。只是因为她还有“价值”,港口Mafia才会将她留在这里的。
她有权利提出,希望帮忙找人吗?
“但是……人间失格帮了我那么多,万一,他现在需要我的帮助,我绝对不能不管他。”秋山理沙握紧拳头,嘀咕道。
“等中原先生来了以后,我就跟他说这件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