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版主网 > 其他小说 > 黑月光她不按剧本出牌 > 第 34 章 静观其变
    强烈的痛苦化作冲天咆哮。

    巨齿猛一拔出,玄裳胸口一道黑红的血洞赫然曝露,鲜血更以争先恐后的速度涌出来,刺目惊心。

    不去管,饕餮、穷奇、梼杌齐上,三兽终于不再压抑地放肆撕咬,五爪成刃,箕张伸向诸尾。

    鏖战中,诸尾屡次攻击向三兽的主人,玄裳不躲不挡,尽数承受,转眼间浑身再添数抹新红。

    甚至这些多年未感受的痛感层叠,令她眼底也渐渐浮现痛苦隐忍神色。

    但仿佛只有这样,在子桑饮玉身上留下同等血痕之时,她才不会那般自责煎熬。

    义邬夜宴那一晚,子桑饮玉附在她耳边轻语请求——

    若是她再失控成狂,玄裳一定不能再对她留情,要让她清楚自己究竟在做什么、成了什么模样。只要能够令她找回一缕自己的意识,哪怕不惜代价,残虐相制,用疼痛猛烈刺激她的神识也值得。

    “玄裳大人,便当我是敌人。如何对待他人,便如何对待我。”

    转眼间,洁白绒毛上已经血迹斑驳,交错的伤痕有些地方甚至深可见骨。

    诸尾身受剧痛,浑身都毛都禁不住用力竖起来,一瞬间仿佛成了白刺。

    “嗷!”声嘶力竭的发泄引出神波动荡,一道道撞入玄裳体内。

    鲜红液体将唇畔的颜色染得更加艳异。

    伤痕累重加身,玄裳此刻就像刚从血池中捞出来,如一朵血色中诡媚绽放的黄泉彼岸花。

    乌云中翻滚的闷雷骤然打下,随后连绵密麻的雨点降临大地。

    若不是她身形依旧挺直,恐怕会令人担心她即将要在风雨的催折中倒下。

    而子桑饮玉此刻也是即尽力竭,奄奄一息,淡灰色的眼睛里充斥着血丝,吐出的呼吸浓重,疲惫,痛苦。

    她咬住玄裳,仰起脖子,四肢与牙齿都颤抖不止,似乎是想拼命用最后的力气将口中的猎物咬碎。

    玄裳悬在空中,伸手摸了摸她的嘴边,那里还染着不知是谁的血。

    她低下头,垂眸看着穿透自己身体的利齿,目光略过,向下沉去,视线中诸尾腰腹一道深透肺腑的伤口正汨汨流着鲜血。

    子桑饮玉牙关猛力收紧,却无论怎么努力也无法咬碎口中的魔骨。

    但在她的眼底,能看见玄裳沿着颊侧滚落冷汗,及在颈窝上已汇聚许多的汗珠。

    伴着流入口中的血液,诸尾大受振奋,再提全身血脉之力。

    玄裳手垂下,轻闭上眼,忽然一道魔气自她手中发出,化为利刃,毫不留情地沿着对方腰腹那道深长伤口再添一击。

    重伤再叠新创,一道利刃没入伤口再化为无数小刃,痛觉雪上加霜,直穿神识。

    “嗷——!!!”

    子桑饮玉突然松口,玄裳轻身降地。春柳心脏猛然一跳,她分明看见主人落地时身形有一瞬的难以支撑。

    呼吸都快被这一瞬吓得凝滞间,终于见子桑饮玉不再出手。也许是她更重伤难支,一声巨响庞大兽躯跌在地上,充斥满血丝的眼角边,痛苦化为一滴眼泪溢出。

    像一根拉到极致的弦终于崩断,子桑饮玉半合着眼皮,一瞬不瞬地望着玄裳。前爪想伸出去,动了动,又无力地停在了原地。

    春柳的心刚提起来,又放下去。

    主人这样不躲也不还手,桑桑姑娘再来一次,她真怕主人会承受不住!

    只是她没看见,方才鏖战之间诸尾眼底的痛苦是千丝万缕纷乱交缠,远不止受伤时的吃痛。

    此刻诸尾的动作平息,杀性不知何时烟消云散,神色倏然变得悲戚难抑。无力动弹,只能将身后的尾巴绕到前面,六条轻轻垫在玄裳背后撑着她,另一条抚在她胸前血流不止的地方,小心用最轻的力气揩拭。

    琥珀般的眼眸忽然晶莹闪动,泪珠断了线似的滚落。

    “可以了。”玄裳握住她的尾巴柔声安抚,“阿玉,可以休息了。”

    她知道子桑饮玉也努力到了最后一刻,找回了自己的意识。

    子桑饮玉眼角的泪水不断夺眶而出,就像她为玄裳擦拭血迹,怎么也停不下来。

    重伤难撑,连最后支撑眼皮打开的力气都没有了,七条尾巴还围在玄裳身边,保持着要为她擦拭血迹的动作。

    下一刻,沸腾宣泄后的血脉再次陷入沉睡,诸尾身形一变,七条尾巴骤散,变回了往日那副娇小模样。

    雨幕中,遍体鳞伤的小诸尾被雨水打得湿漉漉,泥土斑斑驳驳的沾在毛上,狼狈可怜。

    玄裳将她抱起来,护在怀里,一只手遮在她头顶,带她回家。

    雨水由天而降,细如牛毛随风飘零,却不沾卫昭分毫。

    她身后的青袍老者手持拂尘飘然而立,说道:“卫昭大人,也许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

    卫昭肃立云霄,气态间是法不容情。

    “占青涯,你又觉得如何?”

    方才她不动手,只是不欲以偷袭之举趁人之危。此刻目光再落至子桑饮玉,涤尘箭隐隐欲发。

    “大人,事事有它的定数,那只神兽命数未尽,你之一箭,为也无为。”

    卫昭淡淡相言:“事在人为。”

    “既如此,何妨一等?”

    正在两人交谈之际,云中忽然飞出一只青鸟,振翅扑旋在卫昭眼前。

    她藉此收到其余金吾使的消息,望了眼玄裳离开的身影,稍顿,将青鸟收下,转身去向消息来处。

    义邬城的难民区上。

    金吾使深掩浓云之中,低眉看着下面众人身形来往交错,忙碌地照顾着瘟疫中染病的患者。

    余光之中,瞥见卫昭大人来了,几位连忙颔首行礼,说明他们所见的情况。

    又是追捕数日,他们终于在此处再看见了那只涅那。

    只是……那只涅那精诈得很,如今躲在人群里,和凡人同行同住,让他们难寻机会下手!

    仇厌的目光看去,阿谋正在下面帮忙端递刚熬好的药汤,一个个送到病者面前。

    “卫昭大人,他一直都在这里。还有那两人,”金吾使指向扶越和巫却云,向卫昭解释道:“当初我们追杀涅那时便是他二人插手阻拦。重鸣查过了,一位是吴地的风使,另一位是寻常散修,如今都已成那只涅那的朋友。”

    “两人应当心性不坏,只是跟随在涅那身边有意保护他,当初便多次为我们平添麻烦……”一名金吾使说着,却许久不闻卫昭大人回应,他疑惑抬起眼,见卫昭目光望着云下,静若平湖,深不可测地想着什么。

    不对,更像是在出神。

    “卫昭大人……?”

    他小声去喊,卫昭似在此刻才听见他说话。

    “嗯。”

    言语间显然的停顿后,她道:“不要伤及无辜。”

    金吾使齐声相应:“是。”他们明白,也从来是全力控制场面,不令执法之时波及到他人。

    卫昭道:“你们先守在此处,盯着他的动向,监视中再寻机会动手。有异便禀报我。”

    金吾使又应一声“是”。

    阿谋杀了金吾使,如今他们当然要死死盯住,不可能放过他!

    远去数里,再见早已在回路恭候她多时的占青涯。

    “看来大人也发现如今不是时机。”

    “只是缺少动手的机会罢了。”卫昭望着他,说道:“占青涯,你之言可以直说。”

    “大运未至,癸卦只能请大人静待时机。”

    “你觉得我该如何?”

    “一切,静观其变。”

    卫昭沉思片刻,“好。”

    今日所见与所料所想大为殊异,令卫昭深思,也许如今的确并不是时候。

    子桑饮玉与涅那身上,或许仍有什么天数变化。

    她远去,离开占青涯,独立在一座青山顶峰。

    与山同默,卫昭缓缓闭上眼,连周围的空气也跟着沉寂。

    谁也不知道这位神祇在想什么,只能听见风声渐息渐止,深蓝色的袍袂在落日中染上霞光,又伴随清冷月光起落,听见破晓之时的山涧鸟鸣。

    七日后。

    “难道老夫这么多年的医术都白学了?”噼喱哐啷一阵脆响,医坊中一位医者将眼前的瓶瓶罐罐都挥倒了个空。

    怎么也想不出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病、究竟要如何才能治?眼见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医者们多少纷纷受挫颓败,更甚者直接变得焦躁不已,便如此状。

    可,自己的无力并不是最令他们焦急的原因。真正压在心头的急迫感在外面——

    “大夫,又有人快不行了!怎么办?怎么办啊!”

    随着时日渐长,没有移除的瘟症扎根在患者体内,如今已经发酵到了要命的地步。

    这两日间,第一波感染瘟病的患者症状陡然剧升。多数已经开始长睡不醒了,有睡三日才醒一次的,有睡五日才醒一次的,而且脉搏越来越微弱,几乎到了生死关头,命在旦夕。

    要是再不找出治病救人的法子,真怕他们哪日睡下去,五脏六腑也跟着停罢,再也醒不过来了!

    危及到性命,前几日好不容易维护好的难民区的秩序又变得混乱不安。

    谁也不知道下一个病症加剧濒死的人会不会是自己,人心惶惶,夜里更是凄惨哀厉的哭声不断。

    来难民区接回家属的人越来越多,听差役的传话是“他们觉得自己快不行了,没得救了,索性放弃留在这儿,希望死前最后的日子能再看看家中情景、有亲人陪在身边”。

    大夫们虽仍在医坊中苦思救治之法,医坊的门扉却紧闭了起来,内外互不相见,以免大夫们更加心急焦躁,同时也是为了避免有愤怒失望的病患家属看见他们,情急之下做出谴责失智的举动。

    病死的、被接回的患者一个个离开难民区,这里人数的减少并没有改变什么,巫却云依旧忙得脚不沾地。因为如今的病情加剧,病人们情绪激动,她还要负责平息时常因为鸡毛蒜皮产生的纠纷。

    比如这会儿,她便正在安抚两位吵到快要打起来的病人。

    “别吵了,都吵个屁啊,都嫌自己命长了是吗?话说多了就会死知道不!”春柳刚赶到这儿,骂骂咧咧地过来,一方给了一巴掌把两人拧在一起的手挥开。

    巫却云一顿,站起身子,“春柳姑娘。”

    “唉,巫姑娘,这里交给我,你先回宅子吧。”巫姑娘的时间怎么能浪费在眼前这两只蠢蛋身上?春柳想到这里就来气。

    春柳说得急急忙忙,好像事态严重似的,巫却云连忙放下手里的药膏问道:“是玄裳大人醒了吗?”

    她问罢,抬眼一看日头。正好七日了。

    “不是!主人她……我……都怪医鬼!”春柳难得有这般着急的时候,语无伦次,一咬牙索性直接总结:“总之你赶紧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