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两个工作狂无论怎麽闹,绝不会忘记聚会目的,谈起企划案,莫姊立即变回可以正常交谈的菁英主管,犀利JiNg确且效率极高,手冲咖啡的冰块完全融化之前,该商讨的事项都有了结论。
将最後一口饮料喝掉,两人起身往外走,莫姊出於关心随口问了句她近期安排,而後懒散的嗓音不敢置信地变了调。
「……你说明天有工作?你明天有工作,今天还答应跟我出门?」
「不是早就约好了吗?」顾翩愉莫名其妙地蹙眉,难以理解她的反应。
「我们什麽交情?可以取消啊!」
「是你说这两周只有今天有空,而且很久没见面了……」
莫姊深深x1气,露出弧度异常完美的微笑,一脸「你没救了」的表情。
幽幽说道:「我真的满同情周先生的,是我对不起他。」
「我又不是一直这麽忙!」
「哦?你不是吗?」
「……」
顾翩愉张嘴想反驳,竟找不出任何可立足的论点,霎那哑口无言。
「反正不关我的事唷──」莫姊对她抛了个欠揍的飞吻,一面往停车场走,「保持联络,如果真的很想念真人版的我,记得来工作室探望我。」
「……啧。」
打开APP叫好计程车,备注「周?」的讯息彷佛心有灵犀一般传来,问她晚餐有没有特别想吃的菜,她忍不住扬起唇角,指尖飞快地打字,脑海不免闪过刚才的对话。
莫姊虽然外表看起来不像,实则为良师益友,自己这样尖锐的人,也难得对某个人心服口服。如若耐着X子分析那些有如随口吐出的废话,通常包含了不同角度的观察、隐晦地指出她的盲点,既然一再提起,必定是瞥见了他们之间存在的问题──或者说,她的问题。
仔细回想起来,和周舒湛交往不到一年,有时和莫姊出差,有时她独自出门旅行、拍摄素材,即使在台湾,周末也经常有访谈、讲座,需要四处跑活动,期间几乎没有真正闲暇的时候,同居的这两个月里,她甚至有一半的时间不在家。
然而他从未抱怨,不声不响地留守在同一个位置,安静得一不小心就在繁华迷乱的世界里被遗忘。
思绪不断萦绕心头。
晚餐时间,顾翩愉若有所思地注视着正将菜脯蛋分成一半放到她碗里的男人,做好准备,但凡他有一点迟疑或勉强,她便将话题轻松带过,当作没这回事。
「你明天有空吗?」她问:「跟我去活动现场可能满无聊的,而且还得社交,但如果你愿意的话……」
筷子一顿,周舒湛倏地抬起眼眸,里头倒映着闪闪发亮的碎光。
「我可以去?」
「……可以,」舒了口气,她弯起眼眸,蓦地觉得,好险自己有开口,「当然可以呀。」
和她对谈的是一位最近刚出书的媒T工作者,主要关注艺文展演的领域,正好她以自己的视角发表过几篇相关主题的文章,两人讨论起来并不会冷场。
「……伟大的Ai情破碎之後,故事理所当然地走到尾声,未曾再度被提及的孩子,让人胆战心惊。」
「这里我想特别指出,nV主角蝴蝶十五岁,自己根本也是孩子,或许在那个时代很正常,放到现代讨论,令人深感不适,以及关於东方nVX忠贞不二特质的想像与歌颂这一点……」
「但是,假如她继续当艺妓,生活会过得更好吗?她的身份从一开始就注定是悲剧……」
「好,我们还是得回来谈谈音乐本身对吧?」顾翩愉笑着说:「足以作为普契尼的三大名剧流传下来,一定有其独特之处,这一点我们要请李老师从专业的面向来解释……」
书店举办的小讲座听众通常不多,但也因此气氛温馨,每个人得以热烈地表达自己的观点,散场之後余韵犹在,她和一些较常出现的熟面孔打过招呼,深入聊了几句,转头寻找男友的身影。
一看却有些傻眼。
周舒湛站在角落,俨然被她的朋友们当成神奇动物围观,男人倒是不紧张,态度一如往常从容和煦,认真地回应那些大概率没什麽营养的话题。
「你是国小老师?怎麽跟迷花姊认识的啊?」
「想听细节──」
「迷花她平常很少谈论自己的私生活,第一次见她带人过来……」
顾翩愉看不下去,伸手赶开那群八卦的家伙,保护自家男友。
「好了,不要欺负老实人。」
「哎唷阿花来了,」书店老板吹了个口哨,「待会儿有没有要去聚餐?」
「劝你尊重我的笔名喔,」她笑骂,「我要跟我男友约会,这次先Pass。」
「可以一起啊。」
「才不要,T谅一下我刚从义大利飞回来,我们需要独处时间。」
「啧,粉红泡泡太多了,迷花姐小心你的人设!」
有人吐槽,有人善意地起哄,她才不管那麽多,拉着人往外跑。
夏季午後,闷热cHa0Sh的风迎面扑来,呼x1瞬间凝滞了下,光线亮得眩目,晒在皮肤上像是要灼伤。
一秒也不想在户外多待。
两人坐上车,周舒湛打开冷气,拉着她的手再次确认。
「不想和他们去吃饭吗?」
反过来捏捏他的指尖,她玩笑似地道:「那你不想和我单独约会吗?」
「你的意愿b较重要,」他并未cH0U回手,略微不安地强调,「别顾虑太多,是我自己要陪你过来的,你想做什麽就去做。」
「既然如此,陪我去探店?」打开手机里的清单,迅速搜寻回家途中会经过的地方,「郊区有间据说是约会圣地的景观餐厅,可以看夕yAn和夜景,现在过去正好都拍得到照片,我打电话问问有没有位置。」
指尖拂过颊侧,替她整理落下的碎发,男人轻声应道:「……好。」
微垂的眉眼专注地望着她,令她有种被溺Ai的心动,彷佛只要她高兴,陪着她去哪里都无所谓。
她必须承认,不久前的她大约仍会认为,参加聚餐,和许久没联络的同业朋友交流八卦,聊聊最近有什麽值得关注的议题,这样很不错,即便和一大群人一起,她知道周舒湛也必定愿意陪她。
可是一个人真的有办法像这样毫无怨言地陪伴另一个人吗?
他为什麽做得到?简直毫无道理,换作是她……
顾翩愉咬住下唇,後知後觉地意识到一件事,原来她从未适应关系的转变,从未深思情侣之间的相处应该是怎麽样的……Ai一个人,又是怎麽样的。
没有正确答案,因此更加困惑,更加困难。
曾经她排斥进入任何关系,逃避任何被控制的可能X,於她而言,为了某个人改变,相当於放弃一部分的自己,修剪她的羽翼,y是将她塞进不相符的容器,光是想像,都让她恐慌。
如今她有了男友,成了某个人的nV友,不如想像中的压抑或难以呼x1,甚至她依然故我地四处奔波,改变的,仅仅是她多了一个可以归巢的所在。
全是因为对方是周舒湛的缘故。
他向来懂得照顾他人情绪、理解每个人的难题,温柔稳重的X格宛若与生俱来,使人不自觉地敞开心扉。
最初在日本相遇,彼此尚未熟悉的时期,便已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