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正好,小草不时摇头晃脑,树林依然郁郁葱葱。
一男子立於拖板车旁,双手握拳极力克制情绪,面上皆是泪痕,呜咽出声。一旁另有名nV子伤痕累累,cH0U泣不止。拖板车上躺着一具nV屍——上肢自手腕至手肘处、下肢自脚踝至膝盖间皆被斩断。
魂魄飘於空中,望着他们悲伤模样,口中呢喃:「夫君……」
无怨、无怒、无恨,仅是无波无澜地飘着,心中一念不止:「夫君呢?」
望向那两人,她轻声道:「没事了,莫哭。」
凭着一GU牵引,她飘向远处宅邸。宅内,妇人与妙龄nV子正设宴开怀。管家恭敬道:「夫人,已成功除去。」
妇人与nV子相视而笑,妇人扬声:「快,将门口鞭Pa0点燃!痛快!」
话落,举杯对饮。
「夫君……!」
汗Sh全身,不知梦了多久,颜曦然惊坐起身。她边念边走向浴室,冰箱拿面膜时才发现衣前Sh漉漉一片,竟是眼泪。
「又梦到了,从小到大,每隔一段时间便梦一次……最近特别频繁,真怪。」
她怔怔望着镜中自己,再次轻叹:「夫君,你会不会怪我?我什麽都记不得,连你的模样都不清楚,连个名字也没有。」
她抬手抚m0手腕处一条白sE痕迹,那里——与梦中断肢之处一模一样。像被斩断後癒合的白线,没有疤痕那麽难看,但也非规则好看。
【晋朝】
沈二与陆遥跪於帅帐外,帐内众将正兴高采烈地商讨战况与退兵之策。笑声频频,欢愉不已。
将军们鱼贯而出,王爷的近卫沈怀之见二人跪地,连忙上前:「怎麽跪着?今日可是大捷!」
话未说完便怔住。他一把拉起两人:「可是王妃有事?怎不通报一声?」
两人满面哀戚,双眼红肿如核桃。沈怀之骤感不安,疾步冲进帅帐。
肃远王晏昊辰坐於主位,眉头一皱:「王妃呢?」
声音沉稳,却暗藏期待。「可是她来了?等不及班师回朝?」
两人一昧磕头,血染衣襟,却一语不发。
晏昊辰怒声:「说话!王妃在哪?」
「王妃……在车驾里。」
他神sE一松,立刻迈步而出。「怎不请她入内?莫不是怕营中不便?本王在——」
掀开车帘的瞬间,时光彷佛凝滞。片刻後,他脱下披风将她包裹,抱入怀中回帐。
他将她放於帐中床榻,伸手轻抚她冰冷的脸。脑中浮现她撒娇模样:「夫君回来要帮我做秋千哦!」
陆遥:「王爷,请节哀。」
沈二:「王爷,是後宅所为,太妃趁您不在用计命人绑王妃於松烟寺後山山洞将王妃…..杀害,属下到时王妃已被斩断四肢。」
贼人当时说:「知道为什麽不做rEn彘吗?表小姐想看这样你是不是会为了求生而爬出山洞求救。」
王妃:「这里荒芜人烟,何必呢!况且我夫君铁骨铮铮,既知已无生的可能,我何必让他哪天回到这看到地上血迹斑斑,痛苦自责!我虽无钢铁之骨但有其志。」」
沈二再次磕头:「王爷请准许属下杀了太妃及表小姐,属下愿用命为王妃报仇!」
「她….可有说什麽?」晏昊辰语调颤颤。
顾遥哽咽:「王妃说,夫君切莫自责,世乱,人为己谋利,夫君忙於大业,已派人相护,惟不知有人大胆至此,掳我前往深山行凶,倘不是将士用拖板车将我带出,恐尚困於内,勿怪他们。是昕儿没做到诺言,夫君在外杀敌辛苦了,莫为我挂怀伤心,只愿夫君安然无忧,胜战且无伤,已足。」
在场之人无不潸然泪下。
「人可有抓到?你们是暗卫却也护不了王妃?」
「已关押在啸卫的地牢。」再次磕头,「是我俩人疏忽被太妃用理由要我们去办。」
「返京,把人证送进g0ng给皇上。我…带王妃回去复仇、安葬。」
沈一忽地冲进帅帐命身後跟随之人把东西放下出去。
「爷,我收到消息时您尚在战场,我便直接前去寻冰棺,此方急行军回京亦要半个月,请爷将王妃放入。」
「她最是怕冷,一下雪便Ai在我怀里撒娇,把冰冷的脚放在我腹上….」转身从箱笼中取出紫黑sE大氅。
「昕儿,为夫替你穿衣。」手描绘眉眼,在唇瓣落下一吻,一滴泪也顺势滴落无血sE的脸上,小心翼翼为她穿好大氅,生怕嗑到紧紧拥在x前,大氅也Sh了一片,放到冰墎後把她侧脸头发塞入耳後,轻抚脸颊,额头碰额,惨澹一笑,泪水顺着昕儿脸蛋滑过锁骨停留於心口处。
「昕儿,为夫带你回家。」再次於唇上落下一吻。
肃远王府
肃远军一回京将士们b兵分二路,一路与啸卫会合押罪证面圣,一路随肃远王快马至王府,将太妃眼睛挖出,表小姐拔除舌头。
「Ai挑唆出主意!王妃还跟我提过母妃家族势弱倘有可用之人,要我拉拔避免母妃思虑过重!」
走到太妃面前冷笑「而你倒好,处处刁难她。母族若有可用之人我必拉拔,可你倒好,只知道把人纵的不知天高地厚,到处惹事!」
「这双眼。」指腹滑过,「不会好好使用就不用了吧!」
心中痛苦拉扯,明明是自己的母妃却只想母族,没有为自己烦恼过,关心过。
总管疾步走来,咚,跪在王爷面前。
「王爷,灵堂已布置好,请您移驾。」
「押好他们两个,给王妃下跪道歉!」
奠祭王妃这几日王府人人忧心匆匆,王爷很不对劲,夜里睡在灵堂里,白日不是进营就是找圣上。
王妃入土这日诡异感更重。
碑前剩下圣上与暗卫和沈怀之将军,晏昊辰跪於碑前手指轻抚每一笔一划。
「我无负天下人,却负了她….,昕儿害你的贼人已於昨日处斩,你可以安心了。」
说完後,晏昊辰决绝的cH0U出佩剑,回头看向在场之人,「将我们葬在一起,麻烦诸位了。昕儿且等等为夫….」说完,自刎而Si。
此生—
晏昊辰在剑至颈前的一瞬,脑海中浮现的,并非沙场的风烟、兵戈交错,亦非金銮殿上万人瞩目的荣耀,而是那个轻笑着倚在门口的nV子。
「夫君快回来,要帮我做个秋千呢……」
语声娇软,带点撒娇的语气,晏昊辰心头一紧。
她总在他每次出征前,亲手缝妥新衣,纳好鞋底,还会叮嘱他别忘了护具放於最内层那层,说那样穿才不会硌得肩膀发青。她细心到让他这铁骨铮铮的汉子,在无数个寒夜里,只要一想到她,便能不觉寒冷。
她还说过:「你每次都下朝那麽晚,我便在门口等着,看你穿着那双我做的靴子踏过石板路的样子,一步一步,就像踏进我心里。」
他怎会不知道,那双眼里的温柔早已深植於心?
晏昊辰闭上眼,剑锋b近颈项,他心中却无一丝畏惧,只余不甘。
若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不会再轻信後宅安稳,
不会将她独留在这场争权之中,
不会让她那般孤绝、无助地走完最後一段。
「昕儿……」他低声呢喃,声音近乎无息。
「等等为夫,这一生负你,来世,定不再。」
长剑掠过喉头的刹那,他嘴角浮起一抹柔光,仿若看到远方那熟悉的身影,着一袭白衣,正对他笑,眉眼间仍是当年门前等候的模样——
「夫君,秋千我已准备好了,就等你回来。」
前世—
剑锋已抵咽喉,寒意刺骨。晏昊辰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前的碑刻模糊了,恍惚间,记忆猛然扑涌而至,像洪水决堤,将他整个人卷入过往。
——那片竹林还在,河水依旧清凉。
「夫君,阿绪你来了。」
那nV子挽着K脚坐在河畔,双脚泡在水里踢着水花,水花沾Sh发梢,她笑着,眼底像藏了整个春日的晴光。身旁木桶里已有数条银鱼翻跳,她回头对他喊:
「夫君,我饿了。」
他大笑上前,将她揽入怀中:「为夫怎舍得昕儿饿?马上烤鱼给你吃。」
他指尖轻点她鼻尖,她故作气恼,甩开他的手,却又忍不住笑出声。他蹲下身处理鱼,她则蹲在旁边看着,时不时把水泼他一身。
「夫君,等我老了,你会不会觉得我没那麽好看了?」
「老了也好看。你一颦一笑我都记着,何来不看?」
那一年,没有战争,没有兵符诏书,只有柴米油盐与无尽日常。她会在h昏绣秋千绳,他会在夜晚劈柴生火。她饿了,他煮;他累了,她泡脚。竹檐下种满昕儿喜欢的鸢尾与桃花,她说这样的香,是家的味道。
但後来——
风起,国变。战鼓擂得震天响,他接下徵兵令,她不哭,只揽他入怀,低声说:
「去吧,阿绪,我等你回来。你说过,要给我更好的生活。定要平安归来。」
他记得,那场离别她笑着送他出门,转身後独坐屋内,两眼泪流无声。可他终归回来了,带着将军袍与荣耀,回来娶她,一起归隐乡间,共老一生。
他们曾在病榻前许诺:
「来世再见,不许走散。」
「若再见,我定先来寻你。」
昕儿笑得像春水DaNYAn,伸出小指与他相g:「夫君,若来迟……就亏大了。」
「不会迟。」他吻她的额,「为夫怎舍得教你等。」
——如今,记忆成茧,一层层割开他的心。
晏昊辰喃喃:「原来,昕儿说的,不是梦……是我们的过去……」
手中剑锋已无冷意,心却热烈炙痛。他将额贴上墓碑,闭眼低声呢喃:
「昕儿……等我,我会记得的,下一世,我会先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