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急诊室外的红灯像燃烧的焰火,刺破沉沉夜sE,也映照出林沐晴疲惫而坚毅的背影。她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出病房,口罩内的呼x1闷热而急促,额前几缕发丝早已Sh透,贴在微微泛白的额头上。走廊空荡,却充斥着病患家属的低声啜泣、护士们急促的脚步声,以及时而响起的心电图警报,像一曲无形的悲歌,让人喘不过气来。
她的手机在口袋里震了一下,滑出来,是交班备忘录:「记得通知家属——病情恶化。另:ICU病床满,先留观。」
她深x1一口气,指关节有些泛白。这是她当住院医师的第二年,也是她人生中最疲惫的一段日子。医院像一座巨大机器,而她是日夜轮转中连轴运转的零件,连喘息都要靠主治医师点头。身为儿科的公费医师,每周超过九十小时的工时是常态,连休假都要看主治医师脸sE。只要一松懈,就会被质疑「撑不住,当什麽医生」。
她家境清寒,父亲早逝,母亲在市场摆摊拉拔她和弟弟长大。读医,是她走出命运的唯一选项;选择公费,是她能念完医学系的唯一可能。
但再坚定的信念,面对一个又一个因败血症cH0U搐的小孩、一双双充满祈求与恐惧的眼睛,终究会有疲乏。
她坐在护理站旁的值班椅上,低头看着指节泛青的手——刚才替那位十二岁的小男孩打针时,他哭得厉害,母亲却只是焦急地问:「医生,他还会好吗?」
她无法回答。她不是神。
此时,急诊大门传来「滴」的一声,林沐晴无意抬头,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走过玻璃门,身形高瘦挺拔,西装笔挺,左手习惯X地cHa在口袋里,右手拿着文件袋,侧脸轮廓分明。
她怔了一下——
他不可能在这里。她下意识想否认,却又不自觉地追上了那个背影——那个曾在她梦里无数次出现的轮廓。
那张脸,尽管藏在黑框眼镜下,却熟悉得让她x口一紧。
沈律安?
不、不可能。他不可能在这里。
她连忙起身,走到玻璃门後,视线紧紧追着那个男人的背影。他走进会议室,推开门前停了一秒,像是察觉有人注视,回过头来一眼。
那一眼,她几乎屏住呼x1。
不是沈律安,但像得几乎一模一样。
男人的眼神冷淡而沉稳,只一秒,便收回视线进了会议室,门闭上的瞬间,隔绝了她脑海里翻涌的记忆。
林沐晴靠在墙边,久久没有动弹。
沈律安,是她高中的恋人。
当年他是校内有名的资优生,冷静、理X,像夜晚C场的微光,孤独却令人安心。他们在升学压力下相识,一起去图书馆占座,一起在雨天撑一把伞,也一起约定考上好大学後要一起生活。
她记得他会在她考差时递上一瓶r茶,说:「成绩只是手段,不是价值。」
她记得他的字T工整而温柔,数学笔记总会帮她标注红字:「这题会考。」
他是她少年时期所有温暖记忆的总和。
但那一年,大学指考成绩放榜,她进了医学系,而他却选择出国,读法学。
她哭了很久,却没挽留他。
因为她知道,出国是他规划已久的梦想。她不能,也不该,让他为她改变方向。
他们分手在毕业典礼那天,没有争吵,只有沈律安最後一句:「沐晴,你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太辛苦。」
她说好,却在那年夏天暴瘦五公斤。
後来,联络断了,他的社群帐号再也没更新,她偶尔会搜寻他名字,查到他成为某间律师事务所的王牌律师,专办医疗纠纷与侵权诉讼。照片里,他穿着西装站在记者会上,神sE冷静而睿智。
她没勇气加他好友,只默默点开照片看了几次,又关掉。
那个晚上,林沐晴回到休息室,灯光昏h,只有一盏壁灯还亮着。她将口罩取下,脸上留下深深的压痕,像她生活里挥之不去的压迫感。
一旁的学妹正捧着泡面吃宵夜,见她回来,挤出一点笑:「学姊,刚刚有律师来找主任,好像是那个很有名的沈律什麽的……我忘了名字。」
林沐晴一怔,隐约感觉心脏被什麽攥住了。
「沈律安?」她试探地问。
学妹点头:「好像是他欸,学姊……你认识他吗?」
她摇头,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沈律安,真的回来了?
她转头看着窗外天未亮的城市,思绪翻涌。
这几年她一直告诉自己:「那段感情已经过去了,他现在怎样与我无关。」
但人就是这样——越是不去想,越是在最疲惫、最孤单的时候,记忆便会如洪水般汹涌而来。
她不是没人追,也不是没想过重新开始。但曾经那段被细心呵护的青春,如今像一道疤痕,即便癒合,也无法抹平。
她的手指轻轻颤抖,滑过那熟悉的名字,却又突然收回,将手机盖上。心底那一丝期待和恐惧,交织成无声的叹息。
他若真是来处理医疗纠纷,那麽他们很快就会见面。
只是……他还会记得她吗?
她叹了一口气,眼角是倦意,也是压抑多年、终於浮现的一丝渴望——渴望他还记得她,也渴望,她还来得及不再那麽孤单。
外头晨曦初现,林沐晴站起身,整理白袍,推开门,又走进下一场未完的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