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睁开眼的时候,天刚刚泛白。
窗外的鸟声不知为什麽特别清晰,空气也乾净得反常。
我本能地转头,望向窗边的沙发。
空了。
整齐的摺毯放在一侧,枕头还留着她头发的痕迹。
我的心脏顿时漏跳了一拍。
我跳起来,走进客厅——桌上,摆着一张字条,旁边放着那把她一直没让我碰的摺刀。
纸上只有简单的几行字,字迹仍是那种杀手特有的冷静与稳定。
阿光:谢谢你这三天的庇护。你的人生,不该被我卷进来。——小蕴
我看着那张纸,过了很久。
没有任何矫情的告别词,也没有承诺会再见的谎言。
只有杀手对一切情感必须保持距离的克制与决绝。
我喉咙乾涩,把字条翻来覆去看了两遍,却不知道自己想从中找什麽。
窗外的天渐渐亮了,连同那种无以名状的空落感,一点一滴渗进房间。
我知道,她走了。
我也知道——这次是真的。
但我还是下意识走到门口,看着空荡荡的楼梯间,指尖轻触着门锁。门锁乾净,没有丝毫外力开启过的痕迹。
她从来没打算让我发现。
我站了好久,直到一阵微风从半开的窗缝灌进来,把桌上的字条微微吹动。
那瞬间,我好像听见自己心里有什麽也一起被吹散了。
今天的公司一样无聊到令人想翻白眼。
空调开得过冷,影印机不出意外地又卡纸,楼下便利商店的微波Jr0U饭还是一样难吃。
一切跟昨天,甚至跟上周、上个月没两样。
只有我自己知道,今天的我,跟昨天那个人在同一个空间里,却好像已经隔了整个世界。
我盯着萤幕上的EXCEL表格,看着那串我自己都看不懂的公式错误提醒,头脑空空的,连打字都慢了一拍。
直到有人敲了敲我的桌沿。
「阿光?」
我抬起头,是刘语柔。
她手上拿着一叠文件,还有一杯没cHax1管的手摇茶,侧头看我。
「你今天……好像怪怪的。」她小声说,「是不是又熬夜打游戏了?」
我尴尬地笑了笑,伸手接过文件:「……没有,最近有点没睡好。」
她没有马上走,只是站在桌边,看着我犹豫了一下,才说:
「是……跟你上次说的,家里多了人有关?」
我微微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摇头。
「跟那个没关系。」我压低声音,试图让语气听起来轻描淡写,「她已经搬走了。」
「哦。」她没有多问,却没有马上走,「如果真的有什麽不开心的事,还是可以讲啦。你平常都太闷了。」
我没有接话,只是故作专注地翻着手上的文件,眼角余光看见她站了几秒才转身。
「对了。」她忽然又回头,笑得很温和,「你没忘了吧?明天下午的设计展。」
我这才抬头,点点头:「嗯,没忘。」
「好,那明天见罗。」她轻轻挥了挥手,踩着不急不缓的步伐走远了。
我看着她离开,直到背影消失在茶水间转角。
然後,像是突然被唤回现实,我脑子里蹦出一个画面——家里衣橱里,那套我昨天晚上特地挂好的衬衫跟休闲K。
我明明一边告诉自己「不过就是见个同事」却还是挑了半天才决定。
真是够了,林菘光。
下班的路上,我把耳机塞进耳朵里,却什麽歌都没放。
公车晃晃悠悠,车窗倒映出我一脸没睡饱的样子。
隔壁的大学生笑着讨论周末去哪里玩,前面中年夫妻正在研究购物袋里的蔬菜价格,世界照常转动。
而我就像个多出来的背景NPC,没人注意,也没人在意。
下了车,我像平常那样穿过巷口,经过熟悉的那家二十四小时超市。走到门口时我停了脚步,原本没打算进去,但不知为什麽,还是推开了门。
空气里是熟悉的冷气味和塑胶袋味。
我推着购物篮,一边漫无目的地走在货架间。
脑海里忽然自动浮现了她的声音——
平淡、冷静、却又莫名带点生活感的语调:
买葱的时候记得选白段长一点的,那b较香。
J蛋要拿中间那排的,边边容易撞坏。
牛N要看制造日期,最前面的永远是最接近过期的。
我愣了一下,竟然照着她说的那样做了。
抓了一把长葱、挑了J蛋盒、甚至还翻了一下牛N的日期。
然後是米、豆腐、乾辣椒粉——我从来没自己买过辣椒粉。
我停在货架前盯着它看了几秒,还是默默放进了篮子里。
不知道为什麽。
只是觉得……也许这样能让我离那个说出这些叮嘱的人近一点。
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
结帐的时候,我看着自己手上那两大袋根本不会煮的食材,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超市外的天sE完全暗了,霓虹灯反S在Sh滑的柏油路面上,我站在骑楼下,任由风从衬衫领口灌进来。
她走了,我却还照着她的生活方式行动。
或许我真的有病。
我苦笑了一下,提着袋子往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