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就在楼上,旧公寓三楼,楼梯间的日光灯坏了一支,还没有人修。每次经过那段昏暗的阶梯,我都会有种穿越的错觉,像是从现实走进某个不该被记得的空格里。
今晚,我背着一个全身是血的nV人穿越那段空格。
她的T温透过背脊慢慢渗进我身上cHa0Sh的衬衫,不算烫,但很沉。我不记得我最後一次背着一个人,是什麽时候了。也许是国小旅行时扛着发烧的同学,也许是从来没有过。
我用膝盖顶开门,把她放到我唯一的一张沙发上。
她的身T陷进去,像溶进水里的黑墨,不发一语。沙发套染了一片Sh红,我心里咯噔一下,但还是赶紧脱掉她Sh透的外套,拿出我家那条已经旧到有点毛球的浴巾盖在她身上。
一边忙着翻找急救箱,我一边快速思考:
不能送医、不能报警。
她不是普通人,但也不是立刻能杀了我的样子。
至少现在,她更像一个……需要活下去的陌生人。
我蹲在她身边,试着检查她的伤。
左侧腹部有一道不浅的擦伤,看起来不像刀伤,b较像是高处摔落或掠过什麽y物留下的痕迹。附近有瘀青和红肿,我用酒JiNg棉球按了按,她没有太大反应,但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我不是医生,也不是什麽军迷,只能凭着网路学来的方式把绷带包上——不算漂亮,但至少止住渗血了。
处理完,我後退一步坐到桌边的木椅上,拿着那罐几乎没气的可乐,对着她出神。
她的脸在灯光下显得异常苍白,Sh发贴着脸颊。嘴唇仍乾裂,但b刚刚稍微恢复了一点血sE。
我不知道她是谁。
也不知道我现在做的,是不是一场灾难的开始。
但她那句「救救我」,还在我耳边绕着。
那不是正常人随口求援的声音,那声音太轻,轻到像是从地底冒出来的最後一口气。
说给我听的?说给她自己听的?我也说不上来。
我只是知道,如果今天我假装没听见,或许以後也不会再听见什麽了。
我拿起她刚才脱下来的外套,准备丢进洗衣机时,才发现她内里有几个缝线特制的口袋。
其中一个口袋里,是一把小型折叠刀,一块沾血的绷带,以及……一小瓶空掉的止痛药。
我把刀收起来,没有丢,也没有动那块绷带。
那感觉像是打开一本别人活过的日记,一笔一划都是带血的。
回到客厅时,她还是昏着。我给她额头贴了退烧贴,把暖气打开一点,又把我的水杯装了半杯温水放在她身旁的茶几上。
我看着她,轻声说:
「我叫林菘光,今年二十七岁,公司行政。没有特别厉害,也没有特别失败……就只是过着日复一日的日子。」
「今天本来也一样,我只是想玩个机台,然後吃杯泡面。」
「结果遇到了你……还说了救救我。」
我停顿了几秒,看着那双依然紧闭的眼。
「所以我就救你了……虽然我不知道会不会後悔。」
她没回答,理所当然。这间房间很静,只有窗外雨滴撞上铁窗的声音在提醒我,今天真的不是一场梦。
这是我们的第一晚。
她昏迷,我守夜。
她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她。
但我听见了那三个字——而这辈子,有多少人能听见有人说「救救我」,而不是转身离开?
我不想成为那样的人。
至少这一次,不想。
我坐在桌前打瞌睡时,是被一种奇妙的沉默惊醒的。
不是声音,而是一瞬间空气变了的那种感觉。
像是某个正在沉睡的东西睁开了眼睛,让房间里原本松散的空气,忽然绷紧成一条线。
我抬起头。
沙发上的她,睁开了眼。
她的眼神没花、没迷糊,清醒得像一把刚拔出的刀,直直对着我。
我还来不及开口,她已经坐了起来。
她的动作快得不自然。像是肌r0U记忆早就习惯「起身就是备战」那样——左手往腰侧m0了一下,但很快发现那里已经空了。
她盯着我,声音哑哑的,却冷得像冰水:
「我的枪呢?」
我下意识举起双手,像是老早在等这一幕。
「在我房间保险柜里。拆了弹匣,也没上膛。你放心,我没乱动,没报警,也没偷看……只是先帮你止血、退烧而已。」
她的眼神扫过房间每一角,像是在搜寻可用武器与潜在威胁。
我小心补了一句:
「我叫林菘光,这里是我家。昨晚在楼下娃娃机店发现你……你那时昏倒了,发着烧,还流了血,我只是……只是看你好像真的撑不下去了。」
她没有放松,反而往後靠了一点,身T始终处於可随时翻身的姿势,眼睛没有眨过。
「你看到了?」
我知道她指的是枪和刺青。
我点了点头。
「……我还听到你说话。」
她皱起眉,「我说了什麽?」
我深x1一口气,缓缓说出那三个字。
「救救我。」
她没回话。
像是被戳到某个不该存在的裂缝,她的表情出现了很短暂的一秒空白。
不是慌张,也不是羞愧,而是——一种没料到自己曾经松口的错愕。
她收回视线,看向沙发前的茶几,那里还放着我昨晚准备的那杯温水,早已冷了。
「你救我,因为我说了那句话?」她问。
我点头,又摇头。
「一开始……我真的犹豫过,你腰上有枪、身上有血,那不是普通人该有的样子。但那时你烧得很厉害,嘴里一直说那句话,听起来不像威胁,像是……你已经没力气了。」
「我没有想害你,我真的只是……想做点什麽。」
她盯着我看,良久不语。那双眼睛像在分辨我说的是谎话还是真话,又像是在想,要不要现在就杀了我灭口。
最後她只是低声说了一句:
「你很蠢。」
我笑了笑,「蠢归蠢,但你活着。」
她没有接话,而是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绷带,然後终於放松了一点,靠进沙发的背垫里,头转向窗外。
窗外的天还是灰的,像永远不会亮起来的早晨。
她问:「你会後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