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内里,YyAn寮。

    今日,京都罕见地下起了雷雨。此时不便再外出占卜或驱鬼,时月便与族弟承彦坐在屋内闲谈。东瀛的建筑多为敞开式,此刻,倒真有些赏雨的意境。

    「大人已获天子宣旨升殿,今日怎还冒雨来此,是哪位贵人要举办祭祀仪式吗?」

    「承彦,是关白家的千金将入内为东g0ng妃。」时月道。

    「关白大人哪来的nV儿?哦,是那位莲之君?」

    时月轻抿一口唐国茶汤,雾气氤氲了他的眼眸,教人看不出他此刻的心境。

    「正是。哎呀,不知平安京多少公子要彻夜不眠了。」

    「时月大人不会也是其中之一吧?」承彦调笑道,「说起来,大人与贵人们素有来往,那位姬君果真如传闻般美貌?」

    「之前倒是受关白大人委托教授姬君汉文,可关白大人一向规矩严,你也知道,都是隔着御帘交谈的,」时月的语气染上一丝笑意,「不说容sE,莲之君那嘴可真是厉害。」

    突然,一位内侍急匆匆跑来:「时月大人,内里失火了!贵人们召您过去!」

    「怎麽回事?」

    「是雷击……」内侍气喘吁吁地答道,「雷击击中了弘徽殿的屋舍。所幸火势不大,但陛下原本打算将弘徽殿作为关白嫡nV入内後的居所。现在只能先让姬君入住东g0ng所居的梨壶了。」

    「关白大人刚忍痛割Ai,就发生了这样的事。这可真是……不吉之兆呢。」时月的嘴角依旧噙着淡淡的笑意,彷佛一切都不出他所料。

    「听说了吗?弘徽殿突遭雷击,其实是天罚呢。莲之君仅是养nV,冒充藤原氏出身成为东g0ng妃,冒犯了藤氏一族的神明。」内里,尚侍源贵子用桧扇遮面,压低声音与同伴八卦着。贵子乃右大臣兼通次nV,容颜姣好,聪颖过人,尤擅书法,因此颇受兼通宠Ai。出仕内里後,也未改掉张扬跋扈的X子。

    另一位nV房道:「我倒觉得,是关白大人行事过於跋扈了。朝政上过於维护那些庶民不说,现在都把手伸向东g0ng了。莫不是想b陛下退位後,扶持莲之君的幼子登基?不就可以以外祖父的身份做新皇的摄政了?说起来,关白本就非藤氏嫡流出身,竟也爬到如今的位子,不就是靠着……」

    nV房掩面轻笑:「这正是,有其父必有其nV啊。」

    京都,凤凰殿。

    时月来访,此时正在廊上与行晏议事。时月颇通天文与卜算之道,自先皇一朝便是皇室最信任的YyAn师,乃至陛下践祚後破格予其升殿之荣。加贺一族原只是下级贵族,如今出了一位殿上人和一位後妃,风头直b公卿,其家在平安京中也占得一席之地。纭子想起近日甚嚣尘上的天象之说,心中深觉不安,便在附近寻了个角落偷听二人的对话。

    「近日内里失火之事,时月大人可看出什麽玄机了?」行晏问道。

    「弘徽殿一般为中g0ng或最受宠Ai的妃子所居,如今突遭雷击,依臣看,主後妃无运无德入主中g0ng,恐是诅咒的徵兆呢。」时月本就生得俊美,眼旁画着的薄红更添几分妖异之美。

    「是麽?我倒认为,喜庆之事,伴随风雨也算寻常。」行晏不以为意。

    相传,东瀛皇族乃天照nV神後裔,受命於天统治苇原中国。东瀛人看重天象,不吉之兆有时甚至能动摇当权者的统治。也正因此,时月的才能格外受重视。然,纭子暗忖,既然需靠人为占卜,吉凶也只在当权者一念之间,YyAn师不过是贵人们的喉舌罢了。加贺兄弟屹立朝堂多年不倒,靠的自然不是装神弄鬼的本事,而是对人心与大势的把控。

    「关白大人,」时月正sE开口,「所谓天象,皆是神明给人间行事的提示与警醒。若顺天意,施德政,自会得神明眷顾。」

    「哼。」行晏不再直视时月,而是望着院中的藤树,这也是凤凰殿的绝景之一。藤花开放的盛景宛如紫sE祥云,象徵关白一族的荣华,亦有青云直上之意。据说,这里原本种的并非藤树……

    「德人无累,知命不忧。鵩鸟入室,何足以疑?」

    「行晏公,天无二日,地无二主。」时月缓缓抬眸,目光如星辰般深邃。

    「若是曲解神意,即便是臣,也难免折损自身的寿数。」

    行晏若有所思,沉默良久,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罢了。时月大人可要好好Ai惜自身,毕竟您的预言,对这个国家的存亡可是至关重要。」

    纭子暗自思量。若说时月为维护自家兄长在内里的地位而布下此局也不奇怪,但流言一事不像他惯用的手段,也非一个小小神棍能做成。所以,背後之人,是陛下……吗?但听二人对话,时月并非全心忠於陛下。这倒也正常,时月出身不高,做到今日地位自然要靠给朝中其他势力卖好。然,所谓「行德政」,他何时竟已不满足於一族的荣华,而有cHa手朝政的想法了?看来,兄长成为後妃一事也滋长了他的野心,若陛下诞下皇子後指给承香殿抚养,加贺一族想爬上大臣,甚至摄关之位,也非痴人说梦。

    不久,时月告辞离去。纭子困於深闺之中,对朝中势力只有大概的了解。她知自己入内见过陛下与东g0ng後,必将窥见更多隐秘的门道。

    夜深人静,戴着帷帽的nV子在nV房们簇拥下驾临凤凰殿,看来是陛下来夜访了。纭子叹了口气,独自回房,取出一张藤sE的笺纸。她提笔沾墨,望着院中的月sE,思索片刻,作和歌一首。写罢,她小心将彩笺封好,唤nV房进来:「阿满,待我入内之後,把这个交给先生。记住,里面的东西不能让任何人看到。」

    殿内,行晏跪坐於案前,恭顺地低着头,视线凝滞在nV子绯sE的唐衣下摆上。

    「你可千万别忘了,这座凤凰殿原本的主人是谁。」nV子缓缓展开手中扇子,凝视着上面JiNg美的大和绘。她生得妩媚动人,举手投足间却不失端华之气。然,这张脸b起帝王,倒更像……妖妃。

    「臣感念陛下荣宠,」行晏缓缓抬头,露出一抹扭曲的笑容,低语道,「自然,臣更不敢忘元贞亲王殿下的提携之恩……」

    话音刚落,桧扇飞出。行晏并不躲闪,任由桧扇砸中他的额角,鲜血霎时涌出,瞳孔中闪过讥讽之sE,在这幽深的夜中竟显得如鬼魅一般。

    「你也配提他的名字。」照姬淡淡扫视那落扇,目光满是不屑,随即径直起身离去。

    「陛下息怒。看来是臣年老sE衰,不能让陛下尽兴了。」

    「陛下不妨去见见少纳言的幼子……一定会给您一个惊喜的。」

    在平安京的另一处,清寒的月sE洒落院中,一道颀长的身影缓缓步入月影,渐与夜sE融为一T。时月轻轻念道:

    重重夜雾遮明月遥慕清辉饮恨多*

    「可莫要怪我窥视你的心意啊,毕竟,这也算礼尚往来呢,是不是……?」

    *九重に雾や隔つる云の上の月をはるかに思ひやるかな

    《源氏物语》中藤壶中g0ng作